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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書生」本人是個青年,歲數很輕,看起來甚至還未大學畢業,五官帶著未褪的稚氣。
但表情雲淡風輕,眼神無悲無喜,沉穩得像是經歷過某種地獄的試煉,帶著無人可懂的成熟回歸人間。
蘇教授聽過這青年前幾年在賽場上攪弄風雲的事跡,頂多隻是認定這世上又多了個奇才。
但看到本人,他才生了些好奇,他很好奇年紀這麼小的人,為什麼會有如此獨特的氣質。
像是前朝穿越而來的人。
又或者說,並未穿越,只是從前朝一直苟活至今,被磨滅了所有生機的活死人。
神秘而強大。
這樣的人,多半是冷漠的。
突然,眼神古井無波的青年猛然回神。
魚書生僵硬地轉了轉脖子,低頭看向了身旁的某個人。
那是個小男孩,才十一二歲的樣子,正憋著哭聲悄悄抹眼淚。
蘇教授記起來,那個孩子是個好苗子,因為展現出過人的書法天賦,被父母送來參賽,但奈何高手如雲,落得個籍籍無名,被誇著長大的孩子猛地被銼了銳氣。
作為教育者,蘇教授心想,這時候若沒有正確引導,這孩子可能畏難,今後不會再踏入書法行業,一個好苗子就此被淹沒。
當時,魚書生蹲下身,與小孩平視,問了幾句話。
小孩哭著說了很多話,大概是在講自己的故事。
等小孩哭著說完,魚書生歪著頭,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
隨後,青年從口袋中掏出一塊章料和一柄刻刀,直接握在手上就雕了起來。
沒有草稿,沒有固定器。
直接在手上就刻起章來。
等魚書生刻完,把那章子放到小孩手裡,又說了什麼。
小孩握著章,在桌上沾了點墨,往手背印了一下,隨即破涕為笑。
魚書生這才離開。
好奇的蘇教授過去找那孩子,想看魚書生刻了什麼,想知道魚書生說了什麼。
小孩把自己手背的痕跡露出來給教授看,說「這是我的名字!」
蘇教授一看,那字是標準瘦金體,因為筆畫橫平豎直,使孩子的名字容易辨認,但字型結構頓挫明顯,讓整體風格顯得勁瘦滄桑。
這樣的字,若是在紙上寫出來,都未必能如此漂亮。
可魚書生卻是徒手在章上刻出來的——
印章屬性使然,字型必須左右顛倒,魚書生卻依舊能把轉折處的鋒芒刻畫得精準到位。
沒有草稿,沒有固定器,穩定的手,輕盈快捷的指法。
就這麼隨意地刻出了一幅驚艷的作品,信手送給了一個路過的小孩。
蘇教授那一刻意識到,魚書生的功底之深厚,可能遠超他的想像。
「孩子,剛才那個大哥哥跟你說了什麼?」蘇教授連忙繼續問。
那小孩眼淚鼻涕還沒擦乾,先齜著牙笑,「他問我,『好看嗎?』我印到手背上,說『好看』。他說,『覺得好看,就試試讓這三個字,變得家喻戶曉。』」
蘇教授心中一動。
孩子所說的「好看」,本意是指「刻的字」好看。
魚書生卻不動聲色雙關為,孩子的「名字」好看。
用一個巧妙的話術,轉移了孩子的注意,鼓勵了小孩。
同時又留下這個章,等孩子長大懂得辨別了,知道其技法之巧妙後,悟得人外有人的道理,不再重蹈幼時自滿的覆轍。
蘇教授起身時,魚書生還沒走遠。
他掏出手機,先是給孩子的手背和刻章面留了影,又悄悄拍下青年的背影。
恰好青年微微偏首,被攝入一點點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