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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凌日。
他,這個給自己撿了個名字叫「鄧莫遲」的「人」,可能是一顆炸彈。他在一座高原上造出了漫山遍野的塌陷和沒完沒了的地震,這樣,他是否也能顛覆一整個星球。
他的身份也在這短短几句話之間發生了轉變,從突然亮相的通緝犯n,變成某個遙遠且殘酷的定義的代言、某種威脅的具象化。也是那些膽大的、反應快的,聽懂了陸秉異的話,從地上撿起的泥濘垃圾不再一頭砸向總統,而是丟向鄧莫遲和陸汀了。
鄧莫遲目不斜視,仍然探究般觀察著陸秉異的每一絲神情,那些垃圾卻全都停在雨中,斷線般砸在人群上,陸汀槍戰練出的反應能力都只能意識到它們正向自己這邊衝來,他正想問父親話,還沒來得及推著鄧莫遲躲,就見它們停止,下落,如透明高牆攔截。
也不知鄧莫遲是否因此分神,那顆懸停在空中的子彈恢復它的程序,無需幾微妙,打穿了陸秉異的脖子。
鮮血是倒流的雨,噴濺又潑在地上,陸汀的那句話也仍未問出口。
是什麼呢,竟然忘了。
因為太多了。他問出愛,問不出你有沒有過哪怕半點後悔,也問不出你自己這樣,為什麼還要給別人去下「非人與否」的判定。
「爸爸!」只當父親倒地時,陸汀的靴底踩碎他身邊落紅的水窪。
可陸秉異仍是不回答,就算他還沒有徹底失去意識,還有力氣給出一些手勢——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陸汀,就像是獨自走完了幾萬公里的一條長路,一旦倒下,就只想躺著了。路的盡頭有沒有親人,在路上,為了速度和程序又失去了多少個,早已不在他的考慮內。對自己的死亡,他是欣然接受的,甚至不去捂一捂自己噴血的喉嚨,就像方才他說自己接受審判,也不去摘下那顆停在半空朝向自己的子彈。
是在等它。
陸汀無法蹲低,去擁抱抑或痛哭,他也不想笑,他只是幫父親合上了眼睛,也就著髒兮兮的雨水,抹了抹自己臉上迸濺的那些。秘書最多還有一分鐘就會撲上來,在這之前,他還退後了一步,免得自己礙事。
臺下的人們則是千姿百態,總統在面前奇蹟般被救,又眼睜睜變成死人,血噴了幾米高,同時,一個總是帶來神秘和恐慌的「人」,也展示出他怪物的一面。大多數人一鬨而散地跑了,包括寥寥特警中的一部分,也有人往前擠,媒體記者、n的狂熱粉絲、各種主義先鋒……有人想衝上臺挑戰,有人想衝上臺擁抱甚至跪拜,但都被鄧莫遲拒之遙遙。
世界是可以隨意改變的。至少,此時,在鄧莫遲手中是。尤其當他已經沒了掩飾的興致,他不憎恨,不厭煩,只是不想被靠近。那些人拼盡力氣卻在倒退,怎麼也爬不上行刑臺,退過了街橋,街橋就斷了,退入了大廈,大廈的門就被封死。
最終這座「港口」變為孤港,四面雨海,只有一座高臺,其上一具死屍,兩人無言。
陸汀氣喘吁吁地望著鄧莫遲,在驟降的真實、父親的死亡、末日的預言,以及冰冷雨下,他在發抖。他所經歷的已經不少了,可這一回,齒間的寒顫把還是把牙床壓得發麻,可鄧莫遲卻在看著天空。這是城市太高的位置,四面比肩的燈光太少,雨中黑天一片,陸汀看不出任何,可鄧莫遲看了很久。
有什麼會降臨嗎?在雨落時,還是雨停時,誰會來,會怎麼做。出去的人有誰活了嗎?留下的這些,又都會死嗎?
兩束目光終於在鄧莫遲開口時交匯,四目相對。
「是要來了。」他說,那雙碧色的眼睛亮得出奇,是晦暗中僅有的兩點鮮明,語氣卻是無比平和的,好像現在這種狀態,目力所及耳力所聞只剩下雨還有他和陸汀的呼吸,便是他的理想世界,「他們在通知我。」
第7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