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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的內侍宮女們也自是斂目屏息,一時間,偌大的殿內靜寂無聲,似乎就連金猊銅鼎中沉香木的香霧燃燒流動的聲音都能夠細細地分辨。
“你既已回來了這許多時日,可曾去探望過你的祖父?”過了許久,皇太后美目流轉,緩緩地輕啟櫻唇,含笑而言,“要知道他老人家年事已漸高,對你這個長年在外的外孫還是頗為惦念的。”
“是。”狄霖的神情平靜,“微臣返回皇都的第二天就已拜望過蘇太傅了。”
“你今年該是十九了吧?”皇太后微微頷首,看著他又問,“說起來哀家竟然還是第一次與你見面呢。”
“倉促之間也拿不出什麼好的。”皇太后邊微微笑著,邊吩咐身邊的宮侍取來了一枚晶瑩剔透的比目魚白玉佩,“這個就算是第一次的見面之禮,你且收下吧。”
狄霖也並不推辭,起身謝過之後,雙手接過收下。
“只不過是些微玩物,也不必謝了。”皇太后盈盈微笑著,“今日看你已長成了個風姿挺撥的少年俊彥,而今又是前途無量,哀家心中很是高興。姐姐若是能看到今天,想必一定會更加地欣慰。”
說著說著她明媚的臉容已是漸漸地黯淡了下去,不禁輕喟一聲,滿面戚容,“不知不覺地已是十數年過去了,哀家那薄命的姐姐去了也快十年了吧?”
歲月如流,無情似箭,雖然眼前的紅顏風華正茂,還未老去,然而西疆塞外的孤塋卻早已是綠草成茵、白骨成灰了。
雖然從未見過面,但狄霖一直都知道母親有個相差十歲的異母妹妹,此時此刻忽然聽到她提及自己的孃親,不禁油然而起幾分無由的悲哀和心慟。
同為相府的小姐,一個因為是正妻嫡出,從小就是錦衣玉食,奴僕成群,一呼百應,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呵護;另一個卻只能跟著不得寵的娘深居在僻靜的別院,時不時還會遭受僕役的欺凌。一個風光入主太子東宮,最終又母儀天下;另一個卻在娘死後無依無靠,無奈逃婚離傢俬奔,顛沛半生,病榻纏綿而早亡。
狄霖很清楚這些其實與眼前這個雍容華貴、韶華正盛的絕美女子並無多少關係,只是當日孃親去世時他的年齡雖然還小,但孃親纏綿病榻、油盡燈枯、形銷骨立的憔悴模樣卻還是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令他難以忘懷。
那個時候的母親應該是和眼前女子一般年紀吧,二十六歲本該是女子如鮮花般全盛怒放的時候,然而他的孃親那同樣美麗的容顏卻已然是過早的凋零了。
狄霖按捺住胸臆間遽然湧起的淡淡酸楚,用一種極平緩的語氣道:“是十年零三個月又七天,狄霖一天也未敢忘記。”
他的臉容平靜,語聲平緩,但是每一天他竟都牢牢地記著,不敢忘記。
然而這明明平靜得幾乎沒有任何波瀾的神情卻彷彿帶著最為沉鬱的莫大壓力,皇太后的神色也不禁凝住,又過了許久,方才輕聲地道:“哀家知道,你是在怪你的外祖父。”
狄霖沒有開口。
是責怪,抑或是怨恨?
或許曾經有過吧。
事實上在六歲以前,狄霖從不知道自己的孃親竟會有著如此顯赫的家世。
只是極其偶然地得知,溫婉柔順的母親在蘇府不被重視地長到十六歲,一生中所做的唯一一次決定就是逃婚。那只是一次很尋常的政治聯姻,對方在吏部身居要職,年近五旬,喪妻續絃。
可以想象得出,當年蘇馨妍離傢俬奔而去,蘇幕遠是何等的震怒。雖然取消婚禮、撫平之後的餘波,以蘇府的地位和勢力來說也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這番忤逆舉動不諦是大大掃了相府的顏面,更挑戰了自己的權威,為了避免朝堂上政敵對頭的譏諷嘲笑,最簡捷的做法就是不承認有這麼樣一個女兒。反正,這個女兒本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