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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溪堡,位於樂共城西南七里處,以盛產井鹽聞名。
取鹽、煮鹽的井戶,賣柴為生的夷人,販鹽的外地鹽客,尋到商機的各類行商小販,都為這個偏遠小堡注入了無盡活力。
前些時日,夷亂斷了來往鹽客的道路,鎮溪堡的經濟受到了重創,但堡內人丁的生命安全並未受到影響,在動亂爆發前,就有常送樵柴來此的夷人隱晦警告堡丁要注意防護。
隨後亂起,夷人也沒有第一時間攻擊鎮溪堡,顯然,夷人也明白鬥爭和合作的智慧。
遷延數月的夷亂終於被轉運使趙相公平定,錢袋早就飢渴難耐的井戶們立即開工復產,得到訊息的販鹽客們也迅速趕來取貨,亂後的鎮溪堡呈現了別樣繁榮。
因為人多貨少,一些販鹽客和井戶爭執不休,要求給自己加大出貨量。
另一些精明的商人則將注意力打到進堡賣柴的夷人身上,承諾可以收購夷人手裡“一切有價值”的東西——自然也包括在夷亂中搶掠的贓物。
算命先生李殘也來到這處機遇與風險並存的漩渦之地,為尋求發財夢又擔心生死命的來往商旅卜卦吉凶。
李殘本名李粲,出身官宦,早年有志科舉,讀書頗為勤奮,卻因父親曾在元符末年擔任臺諫官列籍“元祐黨”被除名勒停,編管瀘州,自己作為嫡親子弟也不許進京應考,斷了前程。
其父不適應瀘州的生活,加之抑鬱成疾,沒兩年就撒手人寰。
母親和妹妹本是大戶貴女,為了供李粲和幼弟繼續學習,替人漿洗衣物換些錢財,指望守得雲開見月明,天子解黨人禁之後,李粲科舉得中,一家人離開這邊遠之地。
元祐黨人之禁後來確實解除了,但李粲卻留在了這裡——因誤食毒蘑菇,全家中毒而亡,僅剩他一人活下來。
此後,中毒眼瞎的李粲便更名為李殘,在瀘州算卦為生。
“啪嗒嗒!”
硬物落於盤中的響聲打亂了李殘對往事的追憶,是碎銀,還不止一塊。
“客官,請問定休咎,還是算前程?”
“我想改行,請先生算算,有多大的希望?”
這人說話甕聲甕氣,鼻音很重,身上滿是山林的獨特味道,是個夷人!
賣柴掙辛苦錢的夷人出手怎會如此闊綽?
李殘心中警惕暗生,臉上卻無絲毫變化,接著問:“敢問客官,以何為生?”
“刀!我的柴刀。”
那夷人說完,站起,打了個唿哨,隨即,熙攘的鎮溪堡慘叫連連。
“殺人啦”
“夷人行兇——啊——”
“快關堡門——”
“來不及了!快逃——啊——”
刀斧入骨、人體砸地、撞倒雜物、乞求饒命、痛哭尖叫等各種聲響,讓身處其中的李殘不寒而慄。
卦攤前的幌子被一個慌亂逃命的人帶倒,隨即這人似乎被一刀砍中後背,倒在地上淒厲慘叫著向前趴著,濃重的血腥氣直入李殘的鼻腔。
一陣摸索聲後,起初說話的夷人復又坐下,拉起李殘顫抖的左手,將一個溫熱黏糊的銀錠放入其他的手掌上,語氣非常平靜和誠懇。
“先生,我覺得砍人比砍柴容易。柴很沉,要挑很遠才能換點銅板,砍人就不一樣,一刀下去,就能找到錢,還很多。”
李殘猛然站起,循聲將銀錠朝那人臉上砸去。
“你們這些蠻夷!不得好——”
“噗——”
……
“徐副將,相公有請!似乎是夷人又鬧事了。”
徐澤越來越得趙遹賞識,一幫有眼色的小吏也對他越發“尊重”起來,不用張口,就主動說明轉運使因何事找徐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