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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倪女士講的故事裡,她的好友徐根娣是個纖弱靦腆的上海姑娘。現在姜南面前的徐英華老人,身板硬朗,落落大方,除了時不時跑出來嗲糯的上海腔,完全看不出任何“徐根娣”的痕跡。
“你這嗓門可比從前嘹亮多了,氣質也大變樣。不是看見嘴邊這顆痣,我差點兒沒敢認。”倪女士抓著老友的手,眼角笑紋堆積,又有淚光晶瑩。
“在這裡一待六十年,越長越像當地人。”徐英華說,“就是這口音改不了,他們從前叫我們上海鴨子,現在還是叫我上海阿媽。”
“上海鴨子?”姜南好奇,低聲問旁邊的劉姐,“這是什麼意思?”
劉姐搖頭:“我來得晚,也不曉得。”
“上海鴨子是兵團裡的上海人的綽號。”霍雁行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了,低聲解釋,“開荒的時候又是沙漠,又是鹽鹼地,上海人愛乾淨,剛來的時候都是兩隻手把褲腿提起來走路,走起來又搖搖晃晃,看起來就像只鴨子。”
姜南想象著那幅畫面,尤其把倪女士帶入進去,不覺撲哧一笑。
那邊倪女士正在關心老友的健康問題:“怎麼不回上海?你的身子弱愛中暑,一直待在這裡能吃得消?醫療條件也比不了上海。”
“幾十年前的老黃曆,儂還記得這麼清楚做啥。”徐英華笑著推了她一把,“勿要只講我,當年訓練第一天就倒下的可不止我一個。儂伐記得了,是誰掉金豆豆吃連長批評的?”
在兩個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語中,姜南拼出了又一段往事。
當年可沒有一馬平川的公路,從大河沿坐卡車到阿克蘇,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戈壁灘上顛簸。徐根娣從小體質差,幾乎顛掉半條命。倪愛蓮是嬌小姐,比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到了農一師一團,兩百多上海支青先要進行三個月的集中訓練。首先是思想學習和軍訓,讓他們儘快適應新疆的特殊環境。這裡和內地有兩個小時的時差,但兵團是按照北京時間作息,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天沒亮就要出門,晚上回來天也黑了,這叫“兩個月亮一個太陽”。
適應得差不多了,就進行簡單的生產勞動。男生跟著老戰士去打田埂,女生在蘆葦灘上跟著拖拉機,把翻出來的蘆葦根和雜草撿起來,集中起來。一部分拉回團場當柴燒,剩下的曬乾後就地燒了做灰肥。
這算是很輕鬆的勞動了。最難的不過是有些蘆葦根扎得太深,拖拉機翻得不夠,還需要人費力扯出來,否則很快又會有新的蘆葦冒出頭。
誰知勞動了一上午,徐根娣就中暑了。午飯的苞谷饃饃只啃了半個,吐了。只說了一句“頭暈”,人就軟綿綿倒在蘆葦灘上不動彈。嚇得其他上海姑娘尖叫,負責帶隊的排長飛快跑去找來衛生員。
衛生員一掰眼皮,一掐人中:“這是中暑了。起來多喝點水,吃點東西再休息。吃不下也得吃,不吃東西身體會垮掉的。”
看完了徐根娣,衛生員剛要走,就被倪愛蓮叫住了:“我的手……”
宿年的蘆葦根上長了許多硬節老須,很容易把人劃傷。衛生員見得多了,不以為意,一邊包紮,一邊還調侃了兩句上海小姑娘面板嫩,連血口子劃得都比別人深。
第二天,徐根娣躺在紅柳枝和乾草鋪的土床上起不來,呻吟著說全身都散架了。同一個地窩子裡,倪愛蓮也起不了床,捧著又紅又腫的手也在哭。
“還記得你當初怎麼哭的?”徐英華把聲音掐細模仿起來,“我的手變成豬蹄了,要爛掉了,胳膊也跟著疼,全身都跟著疼,是不是要截肢了?”
衛生員來的時候,連長也來了。衛生員檢查了兩人,說沒事,拿蘆根煮水喝兩天,清熱解毒還不用吃藥。連長說了幾句安慰鼓勵的話,又批評淚流滿面的倪愛蓮:“來了兵團,你就是兵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