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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瑛抬起頭。
面前的人已經被雨澆透了,頭髮貼在臉上,但面色卻依然很溫和。
“起來呀,你再不起來我要生氣走了。”
她是這樣說的,攙在他手臂上的手卻一直沒松。
在貞寧十二年間的這場雨裡,有很多人逼他跪下,只有這個姑娘,要他站起來。
在他錯愕之時,她抿了抿唇,抬頭朝山門內看了一眼,又低頭看他,溫聲對他說道:
“鄧瑛,張先生看到你這樣會難受的。”
說完又用了些力,“你起來我幫你。”
鄧瑛不敢拽傷她,忙順著她的力道站起了身。
楊婉扶著他站穩,又從懷裡取出自己的帕子遞給他,“把臉上的雨水擦乾,撐好傘。”
說完獨自一個朝張洛走去。
“楊婉!”
楊婉沒有回應鄧瑛,徑直走到山門的石階下。
她不是第一次面對張洛,但這一回,她內心卻沒有一絲膽怯。
“你雖然姓張,但你是張先生的親族嗎?”
張洛沉眸。
楊倫忙走出人群呵道:“婉兒,不要放肆。”
楊婉轉身朝楊倫看了一眼,“楊大人,我是尚儀局女使,理內廷禮儀,喪儀拜祭之禮的錯漏,不能過問修正嗎?”
楊倫氣得胸悶,她顯然沒打算給他面子,甚至不打算給在場所有人面子。
楊婉再一次看向張洛,重複道:“張大人是張先生的親族嗎?”
張洛先是沉默,而後冷聲道:“不是。”
“今日張先生的親族不在,唯親之人,只有他唯一的學生,你們卻逼人跪求,不容他拜祭。這是什麼大禮,你們寒窗幾十年,就是為了此時高人一等,黨同伐異嗎?”
張洛沉聲,“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楊婉曲膝行禮,“若我言辭冒犯,甘願受責。”
幾絲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入她的口中。
說完將才的那一番話,她忽然有一些恍惚。
這個場景她好像是第一次經歷,卻又好像經歷了好多次。
在無數個研討會上,她都是這樣孤獨地站著,面對一群嚴肅的人。那些人其實也並沒有錯,也是埋首故紙堆一輩子,堅守自己學術觀點的研究者。只是他們不相信她,也不相信她背後的那個人。比起當年,她拼命地想要把鄧瑛形象重新拼組在他們面前,拼命地要修正那些對他成見頗深的觀點,拼命地維護住一個已故之人的身後名。
如今,她保護的是鄧瑛真正的尊嚴。
他活著,他就站在她身後。
不是歷史長河裡的虛像,也不是她孤獨的執念。
楊婉喉嚨有些發哽。
如果不是從六百年之後回來,鄧瑛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知道,後來還有一個他不認識的後人,站在大部分人的對立面,陳他無法開口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