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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淑媛見他這麼可憐巴巴的,不禁皺著眉頭笑了一下:&ldo;一家人客氣什麼。&rdo;隨即她扭頭揚了嗓子喊丫頭:&ldo;翠雲啊,給先生沖碗藕粉,再拿些餅乾點心。&rdo;
翠雲答應了一聲,片刻之後,果然端著一碗藕粉外加一碟子黃油餅乾過了來。金玉郎這時已經挪回了他的冷屋子裡,他也不記得自己已經餓了多少天,總之在見到餅乾時,他的手快過了他的腦子,在他&ldo;想&rdo;吃之前,他的手已經抓起一塊餅乾送進了嘴裡。
他幾乎是直著脖子將那塊餅乾硬吞了下去。
餅乾噎在了他乾燥的咽喉裡,&ldo;噎&rdo;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因為他隨即就潑潑灑灑的端起那碗藕粉,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翠雲嚇了一跳,剛說出了一個&ldo;燙&rdo;字,他已經將那碗藕粉喝了個底朝天。放下瓷碗再抓餅乾,他左右開弓的將餅乾往嘴裡填,填到最後,碗和碟子全空了,他低了頭,直著眼睛拼命咀嚼。
翠雲對金玉郎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和陸淑媛新婚之時,所以見了他這個餓鬼一樣的吃相,就有點怕。輕手輕腳的端起碗碟,她先是後退了一步,然後才問:&ldo;先生還要嗎?&rdo;
金玉郎滿嘴都是餅乾,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對著翠雲連連點頭。
吃了兩碟子餅乾之後,金玉郎又喝了一杯熱茶。呆呆的坐在床邊,他望著窗外,靜靜的呼吸,心裡知道自己這是又還了陽。
禍害活千年,他死不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腸胃正在緩緩蠕動,將那些食物消化吸收,他動了動手指,又動了動腳趾,雙手雙腳全聽使喚,他依舊有著完整健全的身體。
額角上有點癢,是凝著一片血痂,他抬手摸了摸,想不起這傷是打哪兒來的。忽然解開紐扣脫了左邊衣袖,他低頭去看自己那條纏著繃帶的左臂。
一點一點的解開了繃帶,他看到了那個彈孔。彈孔四周依舊紅腫著,但是不很嚴重,也沒化膿。那個小宋用的是一把小手槍,子彈的力度有限,所以只是鑽進了他的肉裡。這依舊是他幸運,因為有的子彈射出來,可以直接轟掉他半條胳膊。
那樣的強力手槍,他在戰場上見人用過。
垂眼看著那個彈孔,他忽然冷笑了一聲。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金玉郎不聲不響,一味的只是吃飯睡覺。
他察言觀色,看出了陸淑媛不待見自己,所以非常的有眼色,不多言不多語,唯獨吃得多,但也是有什麼吃什麼,並不以男主人自居,讓陸淑媛挑不出他的毛病來。如此吃了一個來月,他憑著一天三頓的家常飯菜,漸漸恢復了元氣。
他長了肉,面頰和嘴唇都有了血色,在家門口的理髮館裡理了發,他換上一身新西裝,立刻就又顯出了往昔的漂亮。周圍的鄰居漸漸認識了他,叫他金先生,稱呼陸淑媛為金太太。而陸淑媛遲遲疑疑的,還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接受這個金太太的身份,因為做金玉郎的太太實在是有點吃虧‐‐首先,她這個太太,得用花一分少一分的嫁妝養活先生;其次,她不知道自己將這位先生養活到哪一天。養孩子還有個養出頭的日子,養金玉郎可是遙遙無期、養一輩子都有可能。
陸淑媛沒到白小英的年紀,也沒有白小英的資產,她自己還想找個有錢的丈夫寄託終身呢,哪裡有那個閒錢去填給金玉郎?家裡那個作亂的老媽子,前幾天終於被她擊敗並趕走了,照理說應該立刻再找個新老媽子來填補空缺,可是新老媽子一直就沒影兒,一是大年下的,不好僱人,二是她想著能晚僱一個月,就多省一個月的工錢。
誰不想過呼奴喚婢的威風日子?可她手裡就是那些錢,除了那些錢,她就再也沒有任何依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