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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晝葉到家了。
司機懶洋洋地開口道:「好了, 濱楊花園到了。是誰下車?」
沈晝葉喊道:「是我!」
接著,十五歲的沈晝葉眉眼笑成一輪溫柔的月亮,對他說:「……班長你讓讓,我下車。」
陳嘯之突然道:「——你叫我什麼?」
黑暗中,沈晝葉一愣。
「你叫我什麼?」那少年不爽地說:「我沒名字嗎?」
沈晝葉呆呆地問:「……你、你不喜歡我叫你班長嗎?」
陳嘯之反問:「我叫你轉學生你樂意不?」
「……」沈晝葉靜了下, 想起陳嘯之原先的狗態度,誠實地說:「……不樂意。」
在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中,陳嘯之慢條斯理地道:「所以我也不喜歡被叫班長。」
沈晝葉懵了一下:「……那我叫你的名字嗎?」
「……行,」十五歲的陳嘯之聽見自己幾乎是勉強、甚至是欠揍地,對阿十說:
「反正別叫班長了,叫名字也行。」
於是阿十就笑了起來,溫暖地叫了他的名字,然後下了車,與他道別。
那一剎那風吹過她的校服,顯出少女姣好的輪廓與纖長的腰肢,辮子被吹了起來,猶如風中張揚騰飛的長嘴山雀。
「再見呀,」長大成人的阿十笑得像太陽一般,又說:
「——陳嘯之。」
……
偽裝太辛苦了。陳嘯之對她揮手時,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他緊張到手心都是汗。
-
——不是每個人都能與童年的玩伴重逢。
大多數人說再見的那一瞬間,就應該是訣別了。從幼兒園轉學離開的同學,哪怕只是搬家去了另一個行政區,在他們離開教室的那一瞬間,那教室裡的人可能終其一生都不能再遇到這個同學。
陳嘯之將頭擱在車窗玻璃上。
黑夜裡,整個城市在他額角外流淌而過——霓虹與三里屯,正在動工的大悅城,秋夜莎莎作響的梧桐,奧運會方才結束的城市。
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裡打量了下他,忽而道:「小夥子,剛剛那小姑娘是你女朋友?」
陳嘯之搖搖頭,沙啞地說:「……不是。」
計程車司機嗤地一笑:「都這樣兒了還不是呢?」
「——你又不順路,還把人一路送回去,」那司機忍俊不禁地道:「完事兒還讓我在人家樓下停著車,你得看她進樓,談戀愛的都未必有這心思……」
陳嘯之睜開疲憊的雙眼,問:「師傅,您見誰家女朋友會叫男朋友『班長』的?」
司機聞言,哈哈大笑。
「……你說得對,」司機笑得不住搖頭:「是我想錯了,叫班長是真的不行。」
但是那司機又笑著:「——但是,小夥子,你喜歡她。」
陳嘯之頓了下,嘴唇微微翕動,卻沒有說話。
一片黑暗中,那中年司機忍俊不禁道:「那小姑娘確實招人疼,笑起來也甜,大家喜歡她是很正常的事兒。但小夥子你看她的那眼神,就像在看什麼寶貝似的……」
陳嘯之:「……」
他沒說話,更沒反駁。
陳嘯之外套下露出一截紅白的校服,他靠在窗戶上,將被撓破了皮的手背,無意識而又柔情地抵在自己的唇角。
車忽地一停,紅燈攔住了去向,萬千車整齊地停在世間。
司機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說:「——你這就是最好的年紀。」
「喜歡就去追,不要磨嘰,」司機懶洋洋笑道:「小夥子,一個能對你說出那種話的姑娘,不是哪裡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