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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確實拿不準我們會不會結婚，我心裡沒底，一點底都沒有。不過我還是叫人把我那套一室一廳貼了牆紙，買了一張雙人床和兩條大被子，又買了些枕套被套墊單什麼的。在這方面我完全外行。我只有一個想法，不管結果怎樣，我都要作好準備。只要餘小惠願和我結婚，我便立即和她結婚，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我都沒有理由在這樁婚事上討價還價。
本來我可以請我媽幫我操辦這些事，可那天回家我還沒開口，我媽王玉華就情緒激烈地跟我說她自已的事。顯然她不知道我的事。差不多全城都知道的事，王玉華卻不知道，可見她是怎樣深深地陷在她自己的事情裡邊。她的事總是和我父親徐文瑞有關。她嫁給徐文瑞不到一個月，徐文瑞就做了右派，她作為一名代課老師，眼看到手的轉正機會也泡了湯。她因此恨死了徐文瑞，也恨死了徐文瑞讓她懷了我。她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個孽種打掉？結果猶豫來猶豫去，最後還是在一個雨季裡把我生了下來。因此我的生命比別人更多了一層僥倖的成份。小時候我常聽她說，我怎麼會把你生下來了？說這話時她總是怔怔的，似乎還沒有回過味來。雖然她和徐文瑞後來還是離了婚，但她的境況卻一直沒有好起來。而我父親徐文瑞摘帽以後就像一棵枯木逢了春，一個本來蔫不拉嘰的人一下子鮮活起來了，經過幾年苦心經營，成了一個什麼速記學會的會長，到處講學，並且在師院謀了個客座教授的頭銜。他不但有了事業，還收穫了新的愛情，那女人據說是個政府裡的副科長。
王玉華看不見我心不在焉，她坐在我們扁擔巷老家窄小灰暗的屋子裡，滿懷幽怨地說：&ldo;什麼副科長？不過是個四十來歲的寡婦罷了。&rdo;她嘴邊有一道短短的、年深月久的皺褶，生氣時皺褶就會變成一個凹坑，現在這個凹坑又出現了。她兩眼直直地看著我，&ldo;你給我說句公道話，這麼多年我是怎麼過來的？我跟他離婚是為什麼？是不是為了你？可你是我一個人的嗎？難道他沒份？現在他倒好，又直起腰來啦，就把過去丟得乾乾淨淨啦，和別人打得火熱啦……&rdo;她忿忿不平，怨氣衝天，但她說著說著忽然不說了，疑惑地問我，&ldo;你在聽嗎？&rdo;
&ldo;嗯？&rdo;我說，&ldo;嗯。&rdo;
&ldo;你會為我說句公道話嗎？&rdo;
我說：&ldo;嗯。&rdo;
&ldo;你臉上怎麼有一塊青？你摔跤了嗎？&rdo;
&ldo;嗯。嗯？&rdo;
&ldo;你怎麼老嗯？&rdo;她厲聲說，&ldo;你在敷衍我！你嫌我煩是吧？你討厭我是吧？可這種事我對誰去說呢？我不對你說，我對誰去說呢？我只有指望你啊，我這樣一個女人不指望兒子你還讓我指望誰呢？可是你卻敷衍我！&rdo;她激動得站起來又坐下去，但目光卻始終對著我的臉，&ldo;你聽都沒聽，嗯啊嗯的，你敷衍誰呀？我不是你媽嗎？你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的樣子！&rdo;
王玉華又哭了起來。她在我面前老是要哭。她變得特別愛哭。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怎麼跟她說我的事？怎麼跟她說餘小惠？我說：&ldo;你不要哭，你哭什麼呢？&rdo;她罵道：&ldo;你說我哭什麼？我怎麼能不哭？我指望誰？你叫我指望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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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我的臉》第四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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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王玉華能指望誰。我只知道，除了我自己，我誰也指望不上。好在現在商場的服務特別熱情，你只要說買什麼，做什麼用的，他們便會頭頭是道，跟你說得一清二楚，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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