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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兩天才會放榜,但他們此刻已經是卸下一個擔子,只等結果了。
黃左有點意興闌珊:“小弟明白你的意思,陛下很重財計,甚至有行新法之意,不然何須群臣獻策?”
“……你那文章極好啊,還不滿意?”
“好在何處?離題萬里、平庸至極吶!”黃左有些意興闌珊地和他推杯換盞,“張兄,這科途,真是命數啊!你七試不中,是天要留你輔左新君。小弟呢?那是老天爺頻頻示警,我卻不悟。我啊,莫如就做個教書先生,育人去也。”
“何須沮喪?”張璁把酒盞從他手中接過去重重放在桌上,“為兄倒覺得,你這策論自有專一求精之妙。細細思索一番,陛下如今竟是有行新法之意,則吏治豈非根本?去歲憾失會元,才伯,這回你倒大有一甲之望?”
“……你是寬慰我。”黃左已經有命苦恐懼症了,“陛下問何以富國,我大談吏治,離題萬里矣。戰戰兢兢做穩妥文章,冒冒失失丟會試路引。小弟之笑柄直達天聽,陛下如何能點我入一甲?”
楊廷和府中,楊慎吹乾了紙上墨跡,興沖沖地趕往楊廷和書房。
他自信,如果今科他也在貢生之中,這狀元還是他的。
到了楊廷和書房敲開門進去後,他還是表現得謙虛謹慎:“父親,兒子這應策疏已做好,不知可有不妥之處,還請父親斧正。”
他看了看,只見父親書桉上紙是鋪好了,硯臺裡的墨卻幹了,紙上未落一字。
看了兒子一眼,楊廷和皺起了眉輕聲說:“月底前做完就行,你急什麼?”
“……父親,您不先看一眼嗎?”
“不看。”楊廷和眯起了眼睛,“你已經不是貢生。這道疏,你要寫三遍,到時候為父一起看。若非一篇好過一篇,三篇皆無可取之處,以後你不如就一直呆在翰林院修史。”
楊慎頓時委屈得臉色脹紅起來:“父親,兒子有如此不通實務嗎?”
楊廷和陡然睜眼目光凌厲無比:“歲入八百萬兩,不能橫徵暴斂,不能因此動盪國本,不能只是一時功績!你這道疏,能有此效,能說服自己嗎?貢生可以侃侃而談,你不能!以為父多年宦海浮沉,苦思已有半日,如今尚不敢落筆一字!怎麼,你已經比為父更有才幹、更明實務了?”
楊慎很少很少,非常少見到父親如此鋒芒畢露、如此不客氣地訓斥自己。
“……只是陛下問策而已,豈會真依誰人奏疏行事?”
“只是?而已?”楊廷和銳利的目光盯了他很久,隨後顯露出落寞來,“該早些讓你去地方歷練一二的。如今卻晚了……你是我楊廷和之子!你若當真才幹非凡,豈會在翰林院蹉跎十年?”
楊慎張了張嘴,一時無法反駁。
仔細一算,似乎真已經在翰林院呆十年了。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但是心高氣傲的他,又哪裡受得了總被認為是某某之子?
“才子,與能臣,是兩回事!”楊廷和厲聲說道,“你已過而立之年,三十又三矣,那才子虛名還未享受夠嗎?為父終有一日會致仕,人走茶涼。這朝堂之上,巨浪暗流不斷,你站得穩嗎?回房,細想!”
楊慎張了張嘴,終究沒再反駁。
父親今日到底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