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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歡沒有理會她的尖叫,他靜靜凝視著滿地狼藉的房間,視線忽然聚攏,發現了唯一一樣他眼熟的舊物。
那是隻西洋掛鍾,受贈於盛雲遏的一名恩客。可惜早早的出了故障,指標已經停止不動了。然而這鐘的外形無比精巧美麗,鐘盤上嵌滿碎星一般閃爍的寶石,女人總是對好看的事物格外寬容,讓趙四娘唯獨留下了它。
但使他視線駐步的卻不是鍾,而是指標標示的時間。
五點二十五分,絲毫不差,正是盛歡的生辰。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比他更加清楚自己的生辰了,盛雲遏恨不得將這串數字烙在他身上,每當她醉酒,或是心情不佳,就要拿出來刻薄盛歡一番。按照盛雲遏的話來說,他的誕生,是讓她幾近半死的磨難,是溫鳴玉與盛歡永遠還不清的一筆債,
溫鳴玉可以對此不屑一顧,盛歡卻不能。正是因為這筆債,他忍受了整整十六年苛刻的待遇,直至盛雲遏死去仍不覺解脫。
一名打手見他牢牢盯著這鐘,還以為是它礙了盛歡的眼,連忙抄起一根木棒向鍾砸去。盛歡下意識的要阻止對方,手卻沒能抓住那人的衣角,聲音瞬間從喉嚨裡衝出來:「等等——」
仍是遲了一步,巨響之後,鍾已在他面前聲勢慘烈的破碎了,一包東西伴隨著零件從殼子裡滾落下來,在空中撲啦一聲散開。
房內房外的人都同時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大把現鈔如落葉般紛紛揚揚的飄墜,不僅是鈔票,滿地的殘屑裡甚至摻雜著些許珠寶,也不知是被怎麼放進去的。肇事的打手發現盛歡臉色難看至極,慌忙向他鞠躬道歉:「小公子,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這是……」
他嚇得把許瀚成對盛歡的稱呼都搬了出來,頭晃得像只啄米的雞,唯恐盛歡轉頭會向許瀚成告狀。
盛歡喉頭乾澀,許久才輕輕說道:「沒關係。」
他蹲下去,從滿地鈔票裡找出一張折起的信紙,慢慢把它展開。
信紙薄脆泛黃,上面的墨痕卻是嶄新,是盛雲遏的字跡。
上面只有四個字,寫的是「永不相欠」。
盛歡呼吸一頓,猛地收緊五指,把信攥成了一團廢紙。將死之際,盛雲遏終於還是解開了他的枷鎖,無論她這番舉動是發自愛或者恨,他總歸是自由了,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可是那四個字卻比盛雲遏強安在他身上的債務更加沉重,盛歡忽然回憶起小時候,他懂了些事,卻又是懵懂的,總是半步不離地跟著盛雲遏,想要討好自己的母親。
起初他不敢離得太近,只敢遠遠地探出半個頭來看。發現對方沒有搭理自己,他便大膽又小心翼翼地拉近了距離,在盛雲遏腳邊跟前跟後,就算被她喝罵也不肯走開。
一天晚上,盛雲遏接了客人,於是將他趕了出去。盛歡偷偷躲在門外,忽然聽見屋子裡傳出盛雲遏的尖叫與客人放肆的調笑,盛歡只當母親受了欺負,便不顧一切地開始砸門,大聲呼喚她,沒過多久,門竟然開了。
開門的是那名客人,他的面貌已經模糊了,盛歡只記得對方滿身難聞的酒氣,衣衫凌亂,敞著半個胸膛,伸手將他抱起。客人笑嘻嘻地用手捏弄他的臉頰,誇他臉皮嫩,模樣可愛,手勁極大,盛歡痛得哭了起來,在對方懷裡拼命掙扎。
盛雲遏散著頭髮,撩開紗帳走近。盛歡聽見客人與她的交談,
「這是我兒子。」盛雲遏輕描淡寫地回答,語調裡帶了些笑意:「長得像我嗎?」
他被盛雲遏接了過去,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盛歡怕極了,攥著她的衣角拼命往盛雲遏的懷裡躲,他以為那裡是可以得到庇護的地方。
盛雲遏摸了摸他的臉,掌心雲一樣柔軟,盛歡立即被安撫了,抬頭怔怔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