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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剛從地裡收工回來，天就已經黑下去了。才四十多歲的人呢!可她看起來卻像有快六十歲了，滿頭的青絲現在已有三分之二白了，缺少基本養護的面板也粗糙得有如樹皮一般，滿臉都布滿了深淺不一的褶子，兩手也到處都是繭子和血口。
進到工棚一坐下，整個身子累得像散了架似的，她匆匆喝了一碗米湯就著一碟酸醃菜下了兩個玉米窩頭，便疲憊地躺上了硬板床，摩挲著從褥子下拿出了一冊1965年時她和丈夫女兒照的一張四寸黑白照湊到眼皮下仔細看了半晌，又伸手在這早已不知被她撫摸了千萬遍的照片上輕輕地撫摸了一遍，才小心地悄悄藏回了褥子下。她稍抹去了眼角兩行清淚，側身躺到了床裡側。正當她剛剛迷糊過去時，一陣惡狠狠的叫喊聲便傳了進來。
&ldo;張玉，張玉，快出來!&rdo;
她一個激靈，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未等完全回過神來，兩名戴著紅袖標的工作組人員已經破門而入了。
&ldo;張玉，趕快跟我們走一趟，把你的歷史問題好好向革命群眾交代清楚。&rdo;一個瘦高個的男人惡聲惡氣地嚷道。
&ldo;什麼歷史問題，不是都交代過好幾回了嗎?&rdo;張玉只感到一陣發怵。
&ldo;什麼歷史問題，你問我們，我們還要問你呢。你給我老實一點&rdo;瘦高個還欲說下去，旁邊一個人示意他別再說了。
&ldo;別跟她廢話了，把人帶走，張主任等著呢!&rdo;
兩人不由分說一邊一個將張玉押出了工棚。
這一次對她的審訊幾乎演變成了一場噩夢，在幾名工作人員的輪番威逼下，張玉被折磨得昏死過去了好幾次。但他們依然不肯放手，一再追問她關於葛錦雲日記中玉梅花的用途和秘密。可憐張玉雖然也曾聽丈夫提起過這所謂的玉梅花，但對其所蘊涵的秘密卻也是一無所知，然而工作組人員根本不信。其間他們一直在板壁後進進出出似乎是在給什麼人商量著什麼。在新一輪的&ldo;噴氣式&rdo;過後，時間已經到了夜裡快12點了。張玉也已經被折磨得只剩半口氣，瘦高個一腳將她踹倒在了一窪汙水旁。模糊中她看到了那些人都向一個人圍攏過去。她費力地睜開眼睛便見一雙鋥亮的黑皮鞋一腳踩到了她的半邊臉上，向她身上吐了一泡口水。一個惡狠狠而又略帶著幾分熟悉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中。
&ldo;臭婆娘，骨頭還挺硬!老子就不相信收不了你!&rdo;
&ldo;是他，是那個殺千刀的畜生!&rdo;張玉忽然想起了這個人，但她被打得腫脹碎裂的嘴裡卻講不出一個字來。
&ldo;那她怎麼辦?&rdo;瘦高個的聲音。
&ldo;現在形勢不太好，留這婆娘總是個禍害，老辦法!&rdo;黑皮鞋說完便離開了房間。
&ldo;老辦法?老辦法是什麼辦法?他們要幹什麼?&rdo;張玉此時的腦子忽然變得很清醒。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
&ldo;琳琳，女兒，媽媽最最親愛的女兒。你還好嗎?媽好想你&rdo;張玉腦中最後閃過了這一念頭。便被人從後面提著腳拖了出去
第二天清早，賓州農場傳出了一條可怕的訊息：在押改造分子張玉盜竊農場集體財物，並妄圖逃避人民對她的監督改造。在被民兵抓獲後，又於今日凌晨又妄圖以畏罪自殺來掩蓋其誓與人民為敵的反動本質
當天，關於張玉案的調查組成立。三天後調查組宣佈解散。
3
1977年10月26日 陰有陣雨。
這近一年來，張大艱有如一條喪家之犬。隨著文化大革命的結束，他由最中堅的革命者轉變成了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