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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蛋!”

那天晚上,這個想法不斷兜上他的心頭,但是,正如並不是少見的那樣,每次這樣想時的沉痛卻愈來愈淡,直到最後,彷彿做壞蛋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了。而且,說來奇怪,他不知道到底是決心回去看梅根,還是決心不回去看她,才是壞蛋。

他們在一塊兒玩牌,後來兩個孩子被打發去睡了,斯苔拉就去彈鋼琴。艾舍斯特坐在差不多是幽暗的視窗的坐位裡,打那兒遠遠地瞧著坐在幾支洋燭中間的斯苔拉——瞧那長在細長、潔白的脖子上的美麗的腦袋隨著雙手的動作而俯仰。她彈得很熟練,沒有多少表情;但是,她構成了一幅何等樣的圖畫!那淡淡的金黃的光輝,一種天使的氣氛,滯留在她的周圍。在這搖動著身體、穿著白衣、長著天使般腦袋的姑娘面前,誰能有情慾之念或非分之想呢?她彈奏著舒曼的一支曲子,叫做“Warum?”。這時哈利德拿出支長笛來,那迷人的情調就給破壞了。後來,他們叫艾舍斯特唱一本舒曼歌曲集裡的歌,斯苔拉給他伴奏,正唱到“Ichgrollenicht”的時候,兩個穿藍色睡衣的小傢伙溜了進來,想躲在鋼琴底下。

晚會在混亂中收場,莎比娜管這叫做“快樂的喧鬧”。

當天晚上,艾舍斯特幾乎沒有睡著。他在床上翻來翻去,苦苦地思量。最近這兩天強烈的家庭親熱氣息,哈利德家的這種特殊氣氛的力量,似乎把他團團圍住了,使得那個農莊和梅根——甚至連梅根——都似乎不真實了。難道他真的向她求過愛,真的答應過帶她去同居嗎?他一定是受了春天、夜和蘋果花的迷惑!這五月的狂熱只能把他們兩個都毀啦!要娶她——

娶這不滿十八歲的單純的孩子為妻的念頭,現在使他充滿了恐懼,儘管這個念頭還能刺激他,還能激盪他的熱血。他自言自語說:“真可怕,我乾的什麼——

真可怕!”舒曼的樂聲悸動著,跟他那發燒似的思想交織在一起,斯苔拉的神態冷靜、面板白皙,頭髮金黃的形態,還有那俯著的脖子和圍繞著她的那種奇怪的天使的光輝,又出現在他的眼前。

“我一定是——一定是瘋啦!”他想。“我著了什麼魔啦?可憐的小梅根!‘上帝保佑我們大家,保佑阿舍斯先生!’‘我要跟您在一塊兒——只要跟您在一塊兒!’”他把臉埋在枕頭裡,抑制住一陣啜泣。不回去是可怕的!回去呢——更加可怕!

感情這東西,你在年輕的時候,一旦果真把它發瀉了,就會失掉折磨你的力量。他想:“有什麼了不起——就不過親了幾下——一個月就全忘啦!”——於是他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他把支票兌取了現款,但像逃避瘟疫似的避開那家給他留著那件淡灰色女服的店鋪,卻給自己買了幾樣日用必需品。他整天心情很怪,對自己懷著一種惱怒的情緒。過去兩天的那種求之不得的叨唸沒有了,心頭是一片空虛——

全部強烈的渴望都化為烏有,好像已經在那一陣熱淚中得到了滿足。吃過茶點後,斯苔拉把一本書放在他旁邊,羞澀地說:

“你看過這本書嗎,弗蘭克?”

原來是法拉爾的《基督傳》。艾舍斯特笑了笑。她那麼關心他的信仰,他覺得好笑,但卻是很感人的。同時也許又是傳染性的,因為他開始情不自禁地直想為自己辯護,如果不是想改變她的信仰的話。晚上,兩個孩子和哈利德在補蝦網,他說:

“依我看來,在正統的宗教背後,老存在著酬報的觀念——做了好事,你就能得到些什麼;這無異是乞求恩德。我想這根源全在於恐懼。”

她正坐在沙發上,用一根繩子打拱結,聽到這句話,馬上抬起頭來。

“我認為宗教要比這深刻得多。”

艾舍斯特又感覺到那種支配的慾望。

“你以為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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