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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看到這場面,一一閂住大門……但是門被敲響的時候,他們不敢停留,重揭開門來,低聲低氣的迎工作組的人進屋,忙著泡茶給他們喝,一邊敘起家中的難處,乞求寬諒。有一家孤老戶由於上了點年紀,耳朵又聾,好不容易知道工作組的人是前來催收欠款的,她在憂急中一時辨不出他們的聲音,她只看到他們在對她說著什麼,她咧開沒有牙齒的嘴巴,蠕動著遲笨的舌頭,向他們表示歉意。她接著牽著他們的手走入她居住的那間屋,要他們看看她的處境。她穿上的是她幾年前死了的丈夫的舊長褲,這時她不斷地用手抖著這長褲嘮嘮叨叨道:“你們這一回就寬恕了我吧!”她的住房昏沉沉一片,稀朦地可以看到,裡面除了一張床鋪之外,唯有擱著幾隻木桶,而那床鋪只是一層薄薄的棕皮,棕皮代替棉被。屋頂上垂下長長的蜘蛛網。白雪林這時刻低下了頭。
白雪林的眼眶潮溼了。
劉福祥痛苦地抽著氣。
大家都不再吱聲。
爹爹坑連綿不斷,宛若無窮無盡的黑洞。
劉福祥趁此次進爹爹坑,這天晚上就不打算趕出鄉政府去了。劉青青在傍晚沒回來之前,他在房間裡翻起被子墊著頭躺下來,盯著樓板回憶什麼,忽然他的手碰到了一樣東西,轉頭見是一件男人的背心壓在被子下。劉福祥迅猛地一骨碌爬起來,嘴唇著魔般跳,又像二胡的胡弦痙攣著似的。這不是他的背心,他沒有這種背心。它是誰的呢?誰在這裡睡過呢?男人會來串門嗎?青青跟一個男人同床?他的面孔、脖子、手腳都被一條毒蛇啃著不放似的,使他哆嗦不已。他再次翻被子。翻個遍,沒別的了,仔細注意了一眼枕頭,他的腦殼如被人敲了一把震顫起來。那一隻枕頭上印著兩個凹凹的陷窩。另一隻丟在床角的枕頭染著兩滴精液的痕跡。
那印著陷窩的枕頭邊還放著一隻手錶——他記得它是駐村的白雪林戴過的那隻金色手錶。
寒氣使得他一身的汗毛在高高的蓬起生長。
白雪林?
白雪林?
白雪林?
劉福祥真想大聲喊出來,但是他沒有喊出來,而是衝出房間穿過黑洞洞的廚房,竄入了他老爸的房間。
“爸,爸!媽呢?媽呢?她到哪裡去了?”
躺在床上爬不起來的老爸兩眼睡意朦朧,睜開乾枯的眼睛。
“什麼,什麼?”他老爸有氣無力地低弱道。
劉福祥隨即轉身出去。
劉青青和他老母親踏進了家門。劉青青剛放下手中的糞筐,回頭見著劉福祥那盯住她的異樣眼光,她敏感地避開他的視線。她進了房間,被隨在背後的劉福祥推了一把,這個動作是那樣激動和兇猛。
“你看,這是什麼?”他向她指了指床上的印著陷窩的那隻枕頭。她不知道怎麼是好,費勁地摩沙著雙手,眼裡流露出慌亂的神色,鼻尖上冒出幾點汗珠。
“誰的背心?”
“……”
“誰的手錶?”
“……”
“給我說來!”
“白雪林的,他昨天到這坐過一會。”
“他怎的把背心留下這裡?為什麼要埋進被窩裡去?”
“……”
“快說!”
“……”
“再看這隻枕頭,還有這隻……為什麼會這樣?”
“……”
“你跟白雪林……”
“……”
劉青青垂下腦袋,濃密的頭髮遮蓋在眼睛上。她不作聲了。
劉福祥感到一群牛馬在他身上踐踏。他此刻有種預感,覺得自己應該平靜下來,不要去想像她與白雪林那糟糕的情形,什麼都不要在乎。這個時候需要的就是要擺開不可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