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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時有許多女同學熱衷於追逐潮流,結伴去剪厚到蓋住整片額頭的齊劉海,還在左右兩側各留出幾根長長的碎發來過渡。見夏也動過心思,卻不敢和媽媽講。
在媽媽的概念裡,女兒剪頭髮只有剪短這一層含義,沒有&ldo;變漂亮&rdo;這個選項。
但現在不一樣了。曾經一絲絲羨慕的細流,在這一刻忽然匯聚成河,洶湧而來。
她好想變漂亮。
陳見夏很快便知道了媽媽催她回家的原因。
禮拜六上午,她吃完早飯,剛從書包裡掏出一沓卷子,媽媽就找出一件嶄新的大紅色風衣對她說,穿上試試。
陳見夏樂了,連忙奔過去披上。
風衣有點大了,腰部空空蕩蕩的,媽媽皺眉打量了幾下,對她說:&ldo;你把腰帶繫上,湊合一下吧,吊牌別拆,我拿去第一百貨商場退了。&rdo;
見夏失望地點點頭,正要脫下來,被媽媽按住:&ldo;幹嗎,先穿著,讓你別拆吊牌沒讓你脫,咱們去你奶奶家。&rdo;
&ldo;去奶奶家?&rdo;
&ldo;對啊,&rdo;媽媽對著鏡子整理新燙的捲髮,&ldo;你去省城上學都倆月了,也沒去看看奶奶。今天正好。&rdo;
見夏訝然:&ldo;待多久?下午回來嗎?不回來我就背上書包,帶上練習冊,我週三就期中考試了。&rdo;
&ldo;不用,待不了多久。&rdo;
媽媽帶著她和弟弟到樓下坐公交。車開得慢,隨時停下載客,晃了二十分鐘才到二叔家樓下。縣城近年新蓋的住宅都是成片規劃的小區,奶奶家周圍卻還是一棟棟老舊的八層塔樓,沒有名字,只有街牌號。
當著爸媽的面當然要叫這裡&ldo;奶奶家&rdo;,實際在見夏心中,三單元七樓二號的老房子,早已經是&ldo;二叔家&rdo;了。
房子很大,戶型是八十年代前流行的老蘇聯結構,沒有客廳玄關,進門便是一條長走廊,彷彿小型酒店,臥室的門分別開在走廊兩側,盡頭才是洗手間、廚房和小陽臺。
見夏在這個老房子裡住過六年,直到上小學。四間臥室分別住著爺爺奶奶、大姑姑一家、二叔叔一家和見夏一家。
因為沒有客廳,逢年過節吃團圓飯時,桌子就擺在爺爺奶奶的房間裡,十二口人擠坐在同一個圓桌邊,熱熱鬧鬧的。這熱鬧也只存在於見夏孩童的想像裡,中國每個大家族的年夜飯桌上多少免不了姑嫂暗戰、妯娌互酸的戲碼,只是小孩看不懂。直到見夏一家搬出去,她邊寫作業邊聽爸媽掰扯家務事,才瞭解了其中一些紛爭。
紛爭中的死結,便是房子。
見夏仰頭,看向七樓的寬大陽臺。小時候陽臺是泥塑鋼窗,現在房子被二叔家翻修過,換上了亮銀色的鋁合金窗,嶄新嶄新的,鑲嵌在這棟經年褪色的灰樓上,格外突兀。
一年半前爺爺出殯,爸媽和二叔一家在樓門口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她摟著弟弟躲在一邊,無意間抬頭,看到腿腳不好的奶奶站在高高的陽臺邊,似乎奮力喊著什麼話,誰也聽不清。
生那麼多孩子幹什麼,家底不夠分,害人打架,血濃於水也架不住這麼兌啊。她當時就這樣想。後來奶奶就老年痴呆了,糊塗有糊塗的好,孩子打成這樣,是她她也糊塗。
&ldo;想什麼呢!姐!&rdo;
弟弟的喊聲讓陳見夏回過神。
二嬸開門時,先看到的是見夏,冷淡表情略有緩和,&ldo;小夏回來啦?&rdo;
二嬸艱難地牽動嘴角,把他們讓進來。房子翻修後,四間臥室中的兩間被打通,充作客廳,陳見夏的奶奶正在沙發上看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