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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了好一陣議論紛紛。說話間,卻有一人來到了杜士儀身前,面色凝重地伸出手去在他額頭上探了一探。幾乎是與此同時,他便發現手下的人輕輕一顫,隨即就倏然睜開了眼睛。四目對視,剛剛從深沉的睡眠中驟然驚醒的杜士儀方才鬆弛了下來,而嚇了一跳的張簡亦是長長舒了一口氣:“杜郎君可是醒了,大家還在擔心你的傷勢呢!”
“傷勢不要緊,昨晚上醫士診治就已經說了,都是些皮肉傷,那會兒我等已經發現端倪有了提防,否則以寡敵眾,哪裡能倖免於難。”
杜士儀此前已經和赤畢等人完完全全對好了口供,甚至詳細到一些極其瑣碎的細節,因而前一天晚上幾乎又是徹夜未眠。昨日的帖經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太過艱難的考驗,因而這一晚上睡得猶如死人似的,倘若不是因為張簡探手上來,他興許就徑直睡到試官藍田縣丞於奉到場的時候。坐起身之後,他便含笑對四周那些探頭探腦觀望的人道了聲謝,等到外頭有差役挑著水在外頭叫賣用水,他便信手塞了從枕下錢囊中拿了一把錢塞給了張簡。
“杜郎君你這是……”
“吃食最好用自帶的,但洗漱總不能略過吧?水井太遠,我如今還是有些不方便,只能勞動張兄去買水了。”
張簡自從在豆盧貴妃的壽宴上露過一回臉,接下來在那些往日根本望之而不能入的公卿貴第行卷時,大多數無往而不利,甚至往日被人輕視的那些頌人政績的詩賦,也一時被人大為嘉賞,甚至流傳了開來,更不消說他還和當朝宰相宋璟以及天子李隆基一樣精通羯鼓,這更是成了一塊難得的敲門磚。他本就是頗有才華的人,一旦得到機會抓住了機會,自然便如同和氏璧遇卞和一般。唯一不足的便是他出自江南寒素,囊中羞澀,儘管連月以來多得人資助,可應酬陡然增多,花銷也為之節節高,進入試場之際,身上已經只剩下屈指可數的錢了,還得預備之後開銷。
因而,原打算在試場中忍一忍,苦苦熬過這三天的他此刻捏著那一把錢,一時臉色變幻了好一陣子,最終才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杜士儀分明是打算幫他,卻還如此顧忌他的面子,本就心中感激的他怎能不觸動?
“既如此,我就去讓人送水來!”
縱使世家子弟有家奴從者隨侍,也只能送到場外,所以進了試場,樣樣都要靠自己。比如穿過老遠的距離,去京兆府廨西南的水井去打水洗漱,世家子弟們誰都不樂意,於是方才衍生出了差役挑水來賣的勾當。至於清貧者,不但要自給自足,而且還常常會遭胥吏呵斥奚落。這會兒杜士儀和張簡輪流出去了一次,回來用水洗漱過後,就只見有人渾身**失魂落魄地從外頭進來,顯見是受了一番羞辱。
張簡一時面色發白,見那人一聲不吭歸了自己的席位,他才喃喃自語地說道:“我認得那人,在河東也算名士,只是家境清貧,沒想到……”
一旁緊挨著杜士儀的一個士子立時嗤笑了起來:“河東名士?每年省試,名士難道不多?舉天下有志於進士科的才俊一時濟濟一堂,可搜檢之際,那些胥吏還不是居高臨下呼來喝去猶如奴僕!而且咱們在這時節府試,是運氣最好的,倘若早在七月,暑氣未退,中暑是家常便飯。至於省試就再也沒有那樣的運氣了,不是正月就是二月,那時節在尚書省的都堂應試,下頭只有單席,若是被潑這麼一身的水,滴水成冰,命都會去掉半條!”
他每說一句,新應試的人不免面色白上一陣,而出入科場字數多的卻都是面色如常。須知每年的鄉貢進士名額,全都不但有定數,而且只一次性有效,也就是倘若在省試進士科中落第,明年還要再從縣試府試一層層熬上來!所以,出入科場對於其中那些四五十開外的人來說,實則家常便飯。
而張簡卻是直到今歲方才得到了最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