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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斷臂
陳樹生記得那天清晨的霧是鐵鏽味的。
卡車碾過雙臂時他甚至沒來得及喊疼,只聽見骨頭碎裂的脆響像年節時踩碎枯枝。妻子桂芬攥著斷肢追救護車的模樣成了永夜裡的剪影,三個月後她帶著三歲女兒消失在縣城長途汽車站的油汙玻璃後,留給他一簍發黴的橘子和半張寫著“活不下去”的煙盒紙。
他學會用腳趾夾著竹竿挑扁擔,兩筐橘子墜在肩頭晃成血紅的鐘擺。菜市場最邊緣的攤位總積著餿水,但這裡是唯一允許他用腳收錢的地方。攤販們說他身上帶著晦氣,賣魚的張胖子常朝他的橘筐啐痰:“斷手斷腳的來賣斷枝爛果,倒是般配。”
二、假鈔
臘月二十三,小年。
穿貂皮大衣的女人蹲在筐前,指甲上的金箔刮過橘子表皮:“喲,這疤瘌果也敢賣三塊一斤?”樹生忙用腳趾翻開竹簍底層:“底下都是好的,您瞅瞅……”女人抽出張百元鈔甩在他赤紅的腳掌上,他慌忙屈膝夾住紙幣,腳踝抵著驗鈔機——那是廢品站老王送的,綠燈亮得比廟裡長明燈還慈悲。
找零時女人的貂毛掃過他空蕩蕩的袖管:“殘廢就是眼神不好。”她嗤笑著拎走橘子,樹生卻捏著找回的八十五元真鈔發抖。直到收攤時隔壁修鞋的老孫頭驚呼,他才發現那張被腳汗浸透的百元鈔左下角,金色數字在暮色裡泛著死魚肚白的光。
**三、大雪**
派出所的年輕民警皺眉盯著他空蕩的袖管:“監控拍到人家背對鏡頭,你這情況……唉。”樹生跪在瓷磚地上用牙咬住假鈔,額頭磕得咚咚響。警察往他衣領裡塞了張真鈔:“就當那人還了。”可那紙幣太新,新得能割開他喉嚨裡翻滾的嗚咽。
夜雪壓垮了棚頂,橘子凍成冰疙瘩在筐裡叮噹亂撞。他蜷在棚角用腳趾摳假鈔上的盲文,卻想起女兒週歲時桂芬把橘子瓣塞進她嘴裡,汁水濺在紅棉襖上像炸開的血花。賣早點的瘸子老李路過,扔給他半塊烤紅薯:“別怨人家狠心,這世道,耗子藥都摻在善心裡。”
四、火
除夕夜,穿紅羽絨服的小姑娘蹲在攤前。
“伯伯,我媽媽說要十個橘子。”她遞來的百元鈔帶著醫院消毒水味。樹生的腳趾在驗鈔機上停留許久,綠燈依然亮著。找零時女孩突然伸手碰他空袖管:“媽媽說你是壞人,用假錢騙小孩。”
篝火從橘子堆裡竄起來時,他正用腳搶救筐裡的橘子。有人喊“殘廢發瘋燒攤子啦”,有人舉手機拍攝他燒焦的褲管。火舌舔舐假鈔的瞬間,他看見桂芬抱著女兒站在火光外,女兒手裡攥著個金箔指甲——和那日買橘女人的一模一樣。
五、橘核
開春時菜市場貼了告示:殘疾人優先攤位每月補貼三百元。張胖子們嚼著檳榔冷笑:“該不是燒攤子換來的吧?”樹生蹲在新攤位前,腳趾縫裡還嵌著橘核。穿校服的孩子們常來買橘子,硬幣一枚枚丟進他衣領,說這叫“防詐騙訓練”。
清明那日,有人放了個鐵盒在他筐邊。盒裡是張泛黃的百元假鈔,背面用口紅寫著“對不起”,還有粒發了芽的橘核。他把核埋進餿水桶邊的裂縫,來年竟抽出三寸高的綠苗。攤販們都說這樹肯定結不出果,可當白花綻開時,樹生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