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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籠煙的盆景、堆霞凝紫的奇石,紅木的桌子,精工細雕的高背椅,繁繡的椅披。桌子上有個硃紅漆的食盤,畫彩的瓷碟瓷盞,裝著些食物,吃了一半,剩下的已經冷了,居然沒撤走。
下人對蓉波,居然已經疏落至此。
林代試了試房中的水壺,裡面水還是溫的。她倒了一杯,端在手裡,走向房角花架。
花架後頭,一個小墩子上,蓉波抱著膝,縮坐在那裡,肩靠牆,頭低著。
聽見林代腳步聲,她還當是丫頭,甩話道:“你還不忙著拜迎新貴去!我這裡就有幾個錢,也不給你們了,萬一被逐,我還留著防身。府裡開銷,也已經不是我做主了。你莫錯了主意!”
句句尖刻。
其實,縱然敗北,又何必逞這口舌上的利害?說幾句漂亮話、留個人情在,有何不可?只是有人心頭憤懣,豈止流於表面、也流於言語。哪裡想到留什麼人情?只是一股鬱氣非發出來不可。
林代不同她計較,手裡茶杯遞到蓉波面前,道:“姨娘,喝口熱的罷!”
蓉波那定定的目光,忽而一跳。從膝頭跳到茶杯,又跳到林代的手、林代的臉上。
“原來是姑娘,”蓉波想笑,那笑聲比老鴰聲還難聽,“姑娘千金貴體,弱質纖纖,到我這裡來做甚。”
林代在她對面蹲下來,道:“姨娘,再不喝,水要涼了。”
蓉波暗忖:“涼就涼,我何必聽你的?”偏不肯接。
林代翹翹嘴角,把茶杯收了回來。
她既不堅持,蓉波反而又要了!她衝毓笙手裡奪回杯子,喝了口水,道:“姑娘遭了大喪,倒換了個人!”
句句都存心戳姑娘的心窩子。蓉波是自己不好過,也不想叫別人好過。
若是以前的林毓笙,怕不又要當場淚崩。林代卻只淡然答覆:“怪道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呢!”
蓉波被噎了一噎,隨後咬緊牙。不管今兒姑娘吃錯什麼藥,她認栽了!她握著茶杯,放話道:“姑娘是來看笑話的?看完了,就請回吧!”
林代面色一凝:“姨娘怎麼會這樣想?姨娘到底有什麼笑話讓我看?”
蓉波待說,又不好說。
她跟易知爭奪辦喪事權力落敗的整個過程……不,再往前,被易苢莫名其妙搗亂的那一晚……還要往前!自從靈堂裡被姑娘壓了一頭,蓉波就處處不順心、事事不順手!
蓉波真想遷怒於姑娘,可又挑不出姑娘什麼錯來。她心中雜陳五味,出口化為一聲長嘆:“我要被趕出去了,你好歹多留幾天,被趕之前吃香喝辣多享受幾頓。”
林代訝然:“姨娘這是如何說起!這是我爹孃留下的居所,我是我爹孃留下的女兒。未嫁從父、出嫁從夫,按部就班,誰能趕我?”
她說得儼然正大光明,蓉波正要冷笑,林代又道:“——姨娘伺候先父,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姨娘該留在這裡,與我如今該留在這裡一樣。我竟不知道誰能趕姨娘,若真有這麼荒唐事,我也絕不會坐視。”
蓉波怔住:姑娘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肯保她?
她向來視姑娘為眼中釘、肉中刺,一個小心眼兒的廢物,只會哭哭啼啼,全憑了出身幸運才能在小姐的寶座上錦衣玉食……這小冤家,竟肯出手保她?
林代看看她,暗想也到火候了,面色一整,問:“大嬤嬤跟邱嬤嬤商量到哪兒找那封書信時,姨娘可是在旁邊聽了?”
聽壁角是很不光彩的,儘管它是必要的手段,被人點出來,難免臉紅。
蓉波著林代點破,頓時老臉一紅,先是羞,既而成了惱,再往後,就該變成怒了。
林代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便嘆道:“那經書,姨娘找到了,裡頭卻沒夾著什麼?”問得好生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