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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姨娘身邊假寐的環三爺忽然睜眼,用那漆黑地,渙散地,了無生氣的眼珠子瞟過來,頓時頭皮發麻,忙又跪回去,作揖道,“那便勞煩姨娘保管賬冊了。我們老李家原就是賈府的奴才,叫主子過得舒心是本分。”
“我兒說的是!”在門口聽了半晌的老李頭抱著一捆孔雀尾羽進來,極力做出殷勤的樣子,笑道,“這是三爺讓送給姨娘做大氅的尾羽,姨娘您看看。我叫人仔細清理過了,這毛一根根的油光水滑,在日頭下一照當真會發光一樣。”
“快拿來我看看!”趙姨娘立馬坐正了,眼睛露出渴望。
宋嬤嬤忙取了來遞給主子。
什麼賬冊,什麼把柄,什麼榨點油水,趙姨娘一時全忘光了,摩挲著華麗非凡的羽毛停不了手。
老李頭在兒子身邊安安靜靜跪著,大約一盞茶功夫,見趙姨娘放下尾羽,摟過環三爺心肝寶貝直叫,這才諂笑道,“姨娘還有什麼吩咐?奴才一總兒給您辦妥。”
趙姨娘瞥他一眼,道,“把布莊的掌櫃和裁縫叫來,我要扯幾尺布給我兒做冬衣,緞子和毛料都要最好的,莫拿劣貨來糊弄我。另給我兒請一個先生,學問要好,名望要高。”
老李頭一一應了,退至外院狠踹了兒子一腳,罵道,“你豬腦袋啊?把沒平掉的賬冊給她看?現在好了,她拿到咱把柄,若交給太太,夠咱抄家的了!”
李大富很是委屈的抱怨,“這假賬不是剛做了一半嗎?墨跡都還沒幹呢!再者,我出來的時候你也看著呢,怎就不說,現在反來怪我!”
老李頭噎住了,不得不承認他也小看了趙姨娘,啐道,“這娘兩個是扮豬吃老虎呢!怪我先前眼拙!她還想給她兒子找先生,若真讓他出人頭地了,太太還不活剝了我!”
“那咱怎麼辦?不能不找吧?那煞星鬧將起來誰抵得住?”想起那雙幽冥鬼蜮般深邃冰冷的眼睛,李大富便心裡發毛。
“找,誰說不找了!”老李頭冷笑,“就村東頭的李秀才吧,都赴了十年科考,學問肯定沒得說,聲望在我李家村也是最高的。”
“李秀才好,我這就去聘他!”李大富忍不住笑了。
李秀才十四參加科考,一舉中了秀才,李家村的人都說他天賦異稟,中狀元是遲早的事,可打那以後連考十年依然是個秀才,漸漸成了全村的笑話。
當然,這些內情初來乍到的趙姨娘是不知道的,隔著屏風瞅了李秀才一眼,見他雖然消瘦,但氣質斐然,容貌清俊,一看就是個有學問的人,立時便拍板了。
賈環正坐在新佈置的書房裡,歪著頭似乎在看窗外一株紅梅,但離得近了會發現他的瞳孔根本沒有焦距。
“三爺,先生到了。”老李頭敲開房門,引李秀才進去。
“坐。”賈環收回目光,淡淡瞥了身材消瘦,面容蠟黃的青年一眼。
李秀才被那空無地,黑洞般的眼珠子鎖定,心跳頓時錯落一拍。師生見面,本是學生起來行禮敬茶,老師端坐高堂訓誡,但他現在完全不敢計較,一是因為這孩子看上去有點邪門,二是他急需老李頭付給他的每月十兩的束脩。
骨氣是什麼?早在十年的蹉跎中磨掉了。
“敢問公子之前進度如何?讀過些什麼書?”待老李頭退走,李秀才畢恭畢敬的問。
“三字經還沒學完。”賈環垂眸搜尋原主記憶。在末世掙扎求存十多年,他連簡體字都有很多忘了怎麼寫,更何論繁體字?還是別逞強,省得出醜。
“公子可否寫幾個字讓我看看?”李秀才又問。
賈環不答,拿起毛筆寫下‘賈環’兩個歪歪扭扭的字,收勢時用力太猛,直接將‘環’字塗成一團墨跡。
賈家權傾金陵,怎教出來的子弟如此不成器?還比不上一般的鄉野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