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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帝獨自一人站在太廟的大殿內,身前,是澹臺一族的祖宗牌位,和配享太廟的忠臣名將。
數百隻蠟燭搭成的巨大燭臺,火光跳躍不休,融化的白蠟順著燭臺滴落,淹沒了精心雕刻出的夔龍圖紋。
燭臺之間,供奉著太祖皇帝澹臺屠所用佩刀——鳴泓刀。
大殿正門大敞,暴風雨來臨前的溼潤空氣,鼓盪著蕭瑟的秋風,如同波濤起伏的海面,接連不斷地湧進殿內。
白色的簾幔如同揚起的帆,昭仁帝披頭跣足立於大殿內,素白的寢衣沾染上溼潤的潮氣,沉沉地墜向地面。
他仰頭看向燭火映照中的牌位,如同費力浮出海面的溺水之人。
掙扎、疲倦、無望、不甘、不願、不認命。
“陛下,”皇后王清慈快步走到他身邊,解下自己的披風攏在昭仁帝的肩頭,溫熱的眼淚蓄滿眼眶,“陛下,您這是何苦啊?”
昭仁帝微微笑了笑,笑容苦澀又絕望:“皇后來了,是朕無能,使得祖宗家業差點兒毀在我手上。”
“陛下說的哪裡話?您是仁君,是賢明之主,朝中內外,無不……”
“仁君?賢明?”喉間溢位幾聲低笑,昭仁帝握緊皇后的手,像是溺水之人緊緊抓住最後一根浮木,眼眶通紅,“清慈,我對不起天下百姓,對不起祖宗社稷。”
生殺予奪的九五至尊,剝去了那層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外衣,不再以“朕”自稱,顯得脆弱又無助。
“清慈,你可還記得先帝臨終前,為何要選擇我繼承大統?”
“陛下……”王清慈反握住他的手,撐住他搖搖晃晃的身子,語氣哽咽又艱澀。
“父皇曾說過,我不是最適合做帝王的皇子,我不夠心狠、不夠明斷、不夠果決,唯一的優點便是寬厚仁和,父皇曾說,我適合做中庸守成之主。”
無論是前朝末年的割據混戰,還是天兗立國以來接連不斷的開疆拓土,天下百姓苦戰爭久矣,需要一位能讓他們休養生息的太平之主。
這才是昭仁帝能夠從殺人不見血的奪嫡之爭中殺出重圍的主要原因。
“可現在,我卻連守成都做不到了。”
“陛下,您已經做了所有您能做的,登基十六年,宵衣旰食、夙興夜寐,無一日不勤勉;減賦稅、輕徭役、改革軍制、平反冤假錯案,天下百姓無不歌功頌德。”
她透過朦朧的淚眼,注視著昭仁帝的眼睛,語氣溫柔又堅定:“歷朝歷代都有奸邪宵小之輩,您不能將貪官汙吏的錯誤,盡數歸咎在自己身上,陛下,您可是百姓唯一的依仗,您必須要振作起來。”
掌心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傳到他手上,冰涼刺骨的指尖漸漸回暖,眼前之人是他的髮妻,是與他攜手走過三十餘載的唯一的妻子,是一手將他扶上皇位的琅琊王氏的女兒。
“清慈,朕竟不如你一個女兒家心志堅定開明。”
“陛下說笑了,妾幽居深宮,每日所慮之事,不過宮規宮紀、開支用度,如何與陛下相提並論?”
昭仁帝不認同地搖搖頭,緩聲道:“你不必過謙,這天下女子,從來不比男子弱半分。”
王清慈如此,清榮長公主亦如此,還有……
昭仁帝腦海中閃過一道清冷孤寂的身影,那是這世間最獨一無二的女子,只可惜……
他輕輕嘆息一聲,恍過神來,將思緒拉回當下:“清慈,朕可能要做一個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決定,你可願陪朕一起?”
“妾是陛下之妻,一切皆以陛下馬首是瞻。”
……
太監孟祀禮將眾臣帶到了太廟之前,只見帝后二人,皆披頭跣足,不飾釵冠,身著素衣,跪於祖宗靈牌之前。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