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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一天,一個囚徒,卻遇到了一位沒有一絲審判痕跡的人,一個審判完全無法對她生效的人。
這甚至比死亡更不真實,可在她那個沒有審判的世界裡,連“真實”彷彿也失去了意義。
更奇異的是,這囚徒在那天人的映照下發現,自己一直身處其中的這座無邊無畔的無間牢獄,其實…從來就沒有任何真正的…囚禁功能。
那些一直以來在囚徒們眼裡堅硬到不可觸碰的鐵窗、鐵門、牢獄…原來就算根本不開啟也不會困住人。
這座所謂的牢獄,本就沒有任何可用來束縛囚徒的力量…甚至…要讓一個囚徒獲得那所謂的自由,都沒有什麼需要解開的…
審判,那令一切化作牢籠的審判,真的存在嗎?
可一個沒有審判的世界…那是一個囚徒根本不可能相信的世界…
囚徒天生就只知道以審判的方式來看待眼前的一切,於是,囚徒無論在哪兒,那兒都會成為——也只能成為——堅不可摧、無處可逃的囚籠。
審判,這對囚徒來說讓他們的一切得以成為一切的根本,怎麼就這樣沒來由地停下了呢?
阿杰的思維在這裡幾乎陷入了完全空白般的停擺。
前面似乎沒有路了…
如果這是懸崖,那下面——無論有多遠——還有大地。然而這片空白之下,似乎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實體…
沒有審判?
可這明明是一個沒有審判就不可能的世界…
可面前的她…
卻又明明是一個審判無從生起的世界…
而兩個世界此時正這般面對面遇到了一起,就在同一個時空裡…
獄中人在看到自己身處的這囚禁著他一切的牢籠本無所謂牢籠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相信一個本沒有牢籠的世界。
在這個無所謂牢籠的世界裡,他連走出一步都全然沒有了可能…
可再要找回那與生俱來的囚籠,卻發現,那一切已再也無法以完全意義上的牢籠存在了。
阿杰莫名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在抓不住審判的世界裡,當自己不再被審判絕對束縛時,身臨其間,卻幾乎比孤零零漂浮在幽暗而空無一物的太空更令人恐懼——徹骨的恐懼。
可是,就連這徹骨的恐懼,此刻都難以執行它最終的審判…
“審判”,就這樣分明呈現在眼前,和以往毫無差別,只是…不知為何,再也無法對他做任何真正的執行…
即便此刻阿杰拼命想把自己套回原來那副枷鎖中,可所有掙扎都失去了只有審判才能賦予它們的那種效力。
騎著腳踏車最初踏上曠野的那一刻;昨天中午在公司吃完飯後和Luke在圍觀下pK“實況足球”,自己拿中國隊灌進他德國隊第三個球的那記小角度抽射;地鐵裡那個走在前面的露背裝女生似乎搞錯了出口,忽然回頭卻與自己看著她的目光相交的瞬間…
這些甚至好像連記憶都算不上,只是那些時刻留在心裡某種幾乎沒有了面目的吉光片羽。此時卻不請自來一個個默不做聲掠過腦海…就好像自己是具躺在棺中的遺體,在接受一旁那些半生不熟的悼客們瞻觀。
此刻,自己就生生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表面一切如常,卻又生生與它失去了所有連線…
與此同時,在意識幾乎已無法再以意識的方式起效時,又生生看到那連結…從來都是…不可能的…
於是,正發生著的這一切還算是什麼呢?
這一切為什麼一定要“是”什麼呢?
“是”本身又是打哪兒來的?
…
既然根本找不到“連結”得以成立的絕對證明…那隻要“相信”這一切是什麼,那它還能不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