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之野狗、三生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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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四五年，小馬駒身體長得高大健壯。它非常害怕被鞭打，一看到鞭子就嚇得逃跑。主人騎馬的時候，一定會在馬背上鋪上厚厚的障泥，還會慢慢地牽著韁繩，這樣它還不覺得太痛苦。但那些奴僕和養馬的人騎馬時，不給它加上鞍具就上路，用雙腿緊緊夾住它的兩肋，那疼痛簡直深入骨髓。於是它心中憤恨至極，三天都沒有吃東西，最終餓死了。
它的魂魄又回到了陰曹地府，冥王檢視後發現它受罰的期限還沒到，就責備它故意逃避懲罰，下令剝掉它的馬皮，罰它轉世做狗。它心中懊惱沮喪，不想去投胎。一群惡鬼對它一頓亂打，它疼得受不了，逃到了野外。它心想還不如死了算了，於是憤怒地向絕壁衝去，摔倒後再也爬不起來。等它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趴在一個洞穴裡，一隻母狗正在舔舐它，還在哺乳它，這才知道自己又轉世為人世間的一條小狗了。
小狗漸漸長大，看到糞便，也知道那是髒東西，然而聞起來卻覺得很香，只是心裡想著不能吃。它做狗的這一年裡，常常憤怒得想要死去，可又擔心再次因為逃避懲罰而獲罪。而且主人對它悉心飼養，不願意殺它。於是它故意咬掉了主人大腿上的一塊肉。主人十分生氣，用棍子把它打死了。
小狗的魂魄再次來到陰曹地府，冥王審訊它的罪狀，對它的兇狠感到憤怒，用鞭子抽了它幾百下，罰它轉世做蛇。它被囚禁在一個幽暗的房間裡，一片漆黑，看不到天空。它感到十分煩悶，於是順著牆壁往上爬，在屋頂上打了個洞逃了出去。它看看自己，發現正趴在茂密的草叢中，竟然真的變成了一條蛇。於是它發誓不再殘害生靈，餓了就吃樹上的果實。
這樣過了一年多，它常常想自殺不行，害人而死也不行，卻一直找不到一個好的死法。有一天，它正躺在草叢中，聽到有馬車經過，突然衝出來擋在路中間，馬車疾馳而過，把它壓成了兩段。
冥王對它這麼快就來到地府感到驚訝，它便趴在地上，詳細地向冥王解釋自己的經歷。冥王認為它是無罪被殺的，原諒了它，准許它在受罰期限結束後重新轉世為人，這就是現在的劉公。
劉公出生後就會說話，對於文章和史書，只要看過一遍就能背誦下來。在辛酉年，他考中了孝廉。他常常勸告別人：騎馬的時候一定要給馬鋪上厚厚的障泥，因為馬被雙腿夾著的痛苦，比被鞭子抽打還要難受。
異史氏說：那些長著毛髮和犄角的牲畜之類的動物中，說不定就有前世是王公大人的。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在王公大人之中，原本也未必沒有像牲畜一樣品行的人。所以地位低下的人做好事，就像為了得到花朵而去種樹；地位高貴的人做好事，就像已經有了花朵而去培育它的根本。種樹的人，樹木可以茁壯成長；培育根本的人，花朵可以長久盛開。不然的話，就可能會像馬一樣，揹著沉重的鹽車，遭受韁繩的束縛；不然的話，就可能會像狗一樣，去吃糞便，遭受烹煮和宰割；再不然，就可能會像蛇一樣，披著鱗甲，被鶴鸛之類的捕食而葬身其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