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砂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丁蘭察行軍多年,自然是見過發疫的。疫病傳染起來確實可怕,如果北蠻軍中確實大發瘟疫,那他確實不宜揮軍進擊,但北軍大營與吳城相隔三十里,北軍撤退,就離得更遠,若說一陣西北風也能傳播瘟疫,那也未免太匪夷所思。當下雖然暫時不再出兵,卻也沒把沈墨白的話太放在心上,只派了十餘個探馬,去追蹤打探北蠻大軍的訊息。
探馬回來得甚快,說是北蠻軍中果然大發瘟疫,這一路上倒下的軍士馬匹不知有多少,幾乎是三步一人,五步一馬,屍橫遍野。照此發展,不等他們回到北蠻國中,大軍至少折損一半以上。
丁蘭察真是又驚又喜又疑又憂。驚的是哪裡來的瘟疫這般厲害,喜的是北蠻不戰而退且元氣大傷,疑的是沈墨白如何知道北軍發疫,憂的是若這瘟疫果然這般厲害,染疫的羅靖又如何是好?正在這裡想著,羅靖那邊送飯的軍士連滾帶爬地來報,不但羅靖未醒,軍醫和碧泉也病倒了。丁蘭察大驚之下便要去看,一踏出帳門,只覺冷風撲面,抬頭看一桿中軍大旗獵獵飛舞,西北風大作,突然想起沈墨白說的話。此時不由他不驚心,連忙召集軍中所有醫官,在全城採買治疫藥物。這一忙就是一夜,然而等到天亮時分,藥糙剛剛採買到手,還未及煎煮後發給全軍將軍,城頭上已經抬下來十餘人,都是夜間值崗的軍士,一個個面色潮紅身如火炭‐‐這一夜西北風,果然將瘟疫傳進了城來。
丁蘭察此時已將北蠻退兵的喜悅全部拋到了腦後。吳城不大,他的十二萬大軍進駐城中已是十分擁擠,再加上城中未逃走的百姓,一旦瘟疫傳播起來真是不堪設想。他一面令軍醫速速設法治疫,一面著人去叫沈墨白來,然而親兵出去找了一圈,回來說沈墨白不見了。
沈墨白當然沒有不見,他這時正在羅靖治病的小院裡。軍醫和碧泉都已經染疫病倒,外面的軍士又慌著去報丁蘭察,無人看守,他自然輕輕易易便進了來。
羅靖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嘴唇上全是高熱燒出的細小裂口,臉色是異樣的潮紅,沈墨白伸手摸摸他額頭,入手一片滾燙。這幾天,十幾副藥灌下去,就如同水沃石上,全然無效,反而連呼吸也漸漸微弱下去了。
沈墨白瞧了他一會,在床頭踏板上坐了下來,背倚著床,抱住了膝頭。他這麼呆呆坐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去看羅靖。羅靖還是那副樣子,只是呼吸有些亂了,時輕時重,漸漸有水泡破裂般的聲音。沈墨白看著眼前這張臉‐‐平日裡總是帶著幾分煞氣,翻起臉來真是冷酷無情;滿手血腥,甚至還有自己家人的鮮血,洗也洗不乾淨。可是,這張臉也會略微帶出一點溫柔,也會問他睡了幾天身上是不是痠疼;這雙手也會輕輕抱著他,那熱氣透過衣裳貼到肌膚,暖如深春。是這個人強行把他帶離了常州,卻也是這個人滿不在乎地不信他是什麼妖孽;是這個人把他關到俘虜營中去,可也是這個人,挺身而出擋在他前面,不讓別人傷他……
羅靖的呼吸漸漸變得短促,臉上那層高熱引發的紅暈也在漸漸退去,變為死一般的蒼白‐‐沈墨白幾乎能看見他的三魂七魄漸漸脫離那具身體。菩提珠在手心裡捏得出了汗‐‐大限已到。閻王要人三更死,誰能留人到五更?
城中此刻儘管正在混亂忙碌之中,小院裡卻寂靜如死。寂靜到,能聽見門外突然響起的鐵鏈拖地之聲。沈墨白猛地打了個冷戰,飛快地爬上床去,不假思索地抱住了羅靖。
羅靖的身體還有些溫熱,但已經漸漸在涼下來。沈墨白低頭望著他,終於慢慢抬手,摘下了頸中的菩提珠。菩提珠還是不起眼的暗紫色,躺在瑩白的掌心裡,沒有半點動靜。沈墨白把手指放進嘴裡用力咬下去,一滴鮮紅的液體滴落在菩提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