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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如那會兒半懂半不懂,只看著那小哥哥嘴唇越咬越緊,一張臉青白得像豆腐一樣,劉氏看了道:&ldo;既然入了唐家門,以後便和我們家寶如一樣,叫我們爹孃罷!&rdo;
許寧盯著自己的糙鞋,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整個人顯得十分瘦小,站在院子裡一動不動,薄唇緊緊抿著,並不叫人,唐謙見狀有些心軟道:&ldo;小孩家家的還不慣,來日方長……&rdo;劉氏捅了下唐謙,道:&ldo;五十兩禮錢你當是大風颳來的咧,將來吃唐家飯,穿唐家衣,就當自己是唐家的人。&rdo;
許寧小小臉上漠然,一聲不出,劉氏見狀便一手抱了好奇看著許寧的唐寶如,一邊拉了唐謙直入屋內,將小許寧撂在了院子裡,唐謙道:&ldo;孩子還小,慢慢教罷……&rdo;劉氏冷笑一聲:&ldo;你道我愛做這惡人?只是初來之人,切莫慣了脾氣,樹苗子要從頭扶,規矩要從小立,你要是真心為囡囡將來好,那就要好好磨磨他性子!不然將來受苦吃虧的還不是咱們囡囡!你道我們能陪著囡囡一輩子麼?&rdo;唐謙是個懼內的,況且到底也是自己親女兒的前途更重要一些,躊躇一番,到底是被劉氏拉入內去了。
唐寶如一直記得小許寧站在院子裡許久,那會兒正是初冬天氣,許家也是被人追債過年,因兒子多,聽說唐家坐產招婿,便生了將兒子給人入贅的法子來,長子要頂門立戶,幼子許母又捨不得,於是上下不靠的次子許寧便被送了來。
唐寶如穿著簇新的大紅棉襖大紅鞋子,透過窗欞看他在院子裡一動不動站著,眼看快到了晚飯時間,父母也自忙去了,看著辱母拿了點心給她吃便也到廚房去幫忙去了,唐寶如便悄悄拿了塊白糖糕過去給許寧,許寧抬眼看了她一眼,終究還是小孩子,大概也是餓得狠了,聽說許家住的村子離縣裡還是挺遠的,一大早趕過來,又是家貧,想必什麼都沒吃,許寧接了過去那塊糕。
剛剛出籠的白糖糕,鬆軟清甜,中間有許多蜂窩一樣的孔洞,是寶如最愛吃的點心,因怕她不吃正餐,每天劉氏只許她吃三塊。她只是看到別人家都有哥哥弟弟,自己卻沒有,如今來了個哥哥,她才忍痛割愛,她看著那個小哥哥低著頭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後似乎有水落下,地上的青石板上,小小洇了幾點水滴印子,她差點以為天上下了雨。
後來最後如何她已不記得了,只記得晚餐的時候許寧上了桌,劉氏讓她叫他寧寧哥,按劉氏的脾氣,想必最後許寧還是低了頭。
只是從那以後,許寧在她面前私下從來沒有稱呼劉氏為娘,在劉氏面前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和恭順,許久以後位列宰輔,身穿羅綺,食用膏梁,呼奴使婢,這一段曾為了一口糕而低頭的贅婿歲月,想必令他深惡痛絕,成為他諱莫如深的往事,有政敵拿出此事攻擊他,被他施予慘烈報復。
而她也成為了他人生裡,最大的一個汙點,以致於他終於下了狠手,拔去這肉中刺眼中沙。
寶如走上了高樓,往事讓她眼角微微泛了紅,她一生的孽緣,從那一日地向許寧遞出了那塊白糖糕開始,而她竟是在許久以後,才恍然大悟她之一生,早就已註定了是一場一廂情願的悲劇。
小樓階梯樓板潔無纖塵,朝陽初起,雖是冬日,卻也頗為明亮,倚欄遠望,遠山近水俱在眼前,江煙沙島,一望無際,正西一座高山,巍巍山上可見盤山小道,山頂一座寶塔,往下金碧輝煌宏偉巍峨的山門後是重樓復殿,人煙湊集,香氣霾靄,恍然是一座凌虛高殿,福地真堂。她暗自點頭,怪道許寧發了小財,原來他居然在唸恩寺前開了香鋪,借了地勢人和之便,這念恩寺她依稀記得,乃是先帝忽然夢見故去的生母先懿德皇后,醒來淚流不止,便命人在生母的出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