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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厚厚的一疊信看完,胸中的怒火已經把一雙眼睛燒得血紅,爸爸老糊塗了!
他把信撕得粉碎,&ot;咚咚咚&ot;跑到廚房去,填到煤球爐子裡,爐口上坐著一隻黑乎乎的砂鍋,那是他給爸爸煎的湯藥。
通紅的煤球中間竄起一叢火苗兒,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韓子奇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默默地計算著日子。如今的國際郵件不靠輪船了,不必在路上耽擱兩個月了,航空信差不多一個星期就能寄到,如果冰玉接到信馬上啟程,那麼,一個星期之後就可以見面了。他將耐心等著她,一定等著她,不見到她的面,他不會咽氣。見了面肯定會傷心落淚的,那沒關係,離別的淚是苦的,重逢的淚是甜的。想到這裡,他甚至有些興奮。
他真是老糊塗了!
天星端著藥碗走進來:&ot;爸,您該吃藥了。&ot;
他急切地睜開眼睛,支起上身,問:&ot;信寄出去了?&ot;
天星把藥碗擱在他床邊的桌子上,耷拉著腦袋說:&ot;沒有。&ot;
&ot;為什麼?&ot;他很惱火,人老了,走不動了,這麼點兒事支使兒子,都支使不動,讓人傷心,&ot;你快去!早一天寄走早一天到!&ot;
&ot;唉!&ot;天星站在爸爸床前,不知該怎麼說。他不能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不能讓爸爸知道他偷看了那封信,他不願意刺激爸爸,更不能當面兒數落爸爸,只好找個理由:&ot;現如今不許跟外國人通訊了,讓上邊兒查出來可了不得!&ot;
&ot;噢&ot;韓子奇驚恐地睜著昏花的老眼,&ot;信都不能寄了?不能寄了&ot;
&ot;嗯。&ot;天星點點頭,端起藥碗,湊到爸爸身邊。
&ot;那信呢?&ot;他抓住兒於的手,急於收回那封寄不出去的信。
&ot;讓我給燒了。&ot;天星低著頭說。他不敢看爸爸的臉,覺得自己實在也對不起爸爸,可是他不得不那樣做。
&ot;燒了?&ot;兩顆火星從韓子奇的雙眼中爆裂,&ot;燒了燒了&ot;火星熄滅了。
他推開兒子的手,無力地跌臥在床上!
藥碗掉在磚地上,捧得粉碎,迸散的藥汁像一攤黑血。
他不再喝那些苦湯,喝夠了!什麼藥也治不了他的病了!
他不再吃飯,這個軀殼,已經用不著再填東西了!
黑夜深沉,大雨滂沱。
八月的雷暴雨鋪天蓋地,像是真下了決心,要&ot;蕩滌一切汙泥濁水&ot;!
&ot;博雅&ot;宅門樓屋脊上殘存的一隻鴟吻被衝掉了,裡院的海棠和石榴被颳倒了,抄手遊廊油漆彩畫上的墨汁被淋掉了,黑水在院子裡流淌,裹著沒有成熟的海棠和石榴。
倒應南房裡躺著的韓子奇,奄奄一息。
他不吃不喝地昏睡著,不知道自己已經昏睡了多久,弄不清楚年月日,這些都和他沒關係了。他只等著自己喘完最後一口氣,只等著死。
死,卻也並不是招之即來的,還要讓他苦等
在苦苦的等待中,他彷彿聽到了女兒在後世裡呼喚:&ot;爸爸&ot;他要去見女兒了;
他彷彿聽到了師傅梁亦清在呼喚:&ot;子奇&ot;他要去見師傅了;
他彷彿聽到了吐羅耶定巴巴在呼喚:&ot;易卜拉欣&ot;他要去見吐羅耶定巴巴了,巴巴恐怕早就在後世等著他了。
吐羅耶定巴巴不知道他後來的名字,仍然叫他&ot;易卜拉欣&ot;,那是巴巴給他這個流浪孤兒起的經名,是以先知易卜拉欣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