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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弘義的寢室位於大宅第二進的正堂西側。此時雖然已近二更,王弘義卻睡意全無。他怔怔地坐在書案前,手裡拿著一支金簪子。
這支金簪是當年虞麗娘遺落在江陵的。王弘義還記得,二十多年前的那天,他回到家中時,驀然發現人去屋空,首飾盒裡的飾物也都不見了,只有這支金簪靜靜地躺在地上。王弘義知道這肯定是妻子匆匆離去時不慎遺落的,但他更願意告訴自己:這是妻子心裡對他還有未盡的情分,故而有意留給他作為紀念。
從此,這支金簪子就被王弘義揣進了懷中,與他寸步不離,並日日夜夜緊貼著他的胸口……
屋內的薰香似乎燃完了,王弘義拿起案上的鎮尺拍了兩下。近來他時常頭痛失眠,聽醫師說西域的安息香有安神止痛、行氣活血之效,便在房中常燃此香,症狀果然減輕了許多,於是便一日也離不開此香了。
聽到聲音,一個年輕男僕推門而入,躬身施了一禮。他目光一掃便明白了王弘義的用意,隨即輕手輕腳走到香爐旁,熟練地添了薰香,然後又施一禮,用目光詢問王弘義,見他沒什麼表示,才躬身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這個男僕叫阿庸,才來了幾個月,不過卻讓王弘義很滿意。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安靜,而且聰明。
王弘義之前的貼身僕從是跟隨他多年的一個老僕,半年前患病身故,之後換了好幾個,他都不滿意,直到有一天注意到這個新來的阿庸,便讓他過來試試,結果就用到了今天。在王弘義用過的僕人中,阿庸最寡言少語,卻又最善解人意。平常服侍他,阿庸總是安靜得像不存在一樣,可一切生活起居卻又照顧得無微不至。王弘義要叫他做什麼,經常不用說話,只需一個眼神他便心領神會,然後就辦得妥妥帖帖了。
像今夜這種忘添薰香的事,似乎還是頭一遭。王弘義微覺詫異,不過轉念一想,人家來了幾個月才犯了這一次小過,實在沒必要計較。
獬豸香爐的輕煙裊裊升騰。
王弘義仍舊沒有睡意,索性取過一卷書看了起來……
此時,那六七條黑影從後花園翻牆而入後,便弓著腰快速向正堂方向而來。王宅中崗哨密佈,且不時有巡邏隊往來穿梭。可奇怪的是,這群不速之客似乎早已把宅內的建築佈局和防禦情況摸清了,所以成功地避開了沿途的崗哨和巡邏隊,不消片刻便穿過三進宅院,摸到了正堂附近。
這六七個人皆穿夜行衣,頭臉皆蒙黑布,腰挎寬刃彎刀,行動迅速,步調統一,顯得訓練有素。
為首的黑影身形瘦削,一雙明眸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王弘義的寢室外有一片小院,庭院中央是一座假山。一支十來人的巡邏隊剛剛從院外走過,那六七個黑影便從暗處躥了出來,迅捷無聲地摸到了院牆下,貓著腰緊貼牆根。為首那個瘦削之人警惕地掃了周圍一眼,然後撿起一根樹枝扔過了院 牆。
院內無聲無息,此人不禁皺了皺眉。
旁邊一個眼似銅鈴的人忍不住用目光詢問。此人只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寢室內,一縷青煙從王弘義的眼前緩緩飄過。王弘義吸了吸鼻翼,感覺今晚的薰香似乎味道有些不同。正尋思間,一陣倦意突然襲來,王弘義感覺頭腦昏沉,上下眼皮也開始打架。
方才還很清醒,怎麼忽然就有了這麼強的睡意?
不,這不是睡意!
王弘義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想站起來,但四肢卻鬆軟無力,強行起身的結果便是令他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識前,王弘義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那支金簪子狠狠插進了自己腳底的某個部位,然後就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