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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暈歸暈,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各路神仙還是扛著傢伙蜂湧而至,我就是想躲也躲不過去了。
我接受了採訪,在鎂光燈面前很不利索地回答著媒體的提問,還要不停地複述我被襲擊的經過、公安調查取證的經過、我們深入少管所採訪的經過、以及我化干戈為玉帛化仇恨為友誼的心路歷程。我不停複述,每遍都比前遍內容精準,已經差不多可以背下來了,幾乎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我感覺隨著我描述次數的增多,我那蹩腳的普通話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我們桂西北人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講普通話”。唉!國人不講國語,或者講不好國語,真是丟臉啊!就這樣,在兩個星期之內,我每天早早起床,在魏敏熱心的協助下,把西裝穿筆挺了,把領帶打順了,把頭髮梳成三七分了,把皮鞋擦鋥亮了,把漏了腳趾頭的襪子仍了,把新襪穿上了,再多漱兩次口含上金嗓子喉片把口臭的問題解決了,然後就雄赳赳氣昂昂地上班去。大多是剛進報社坐下還不到半小時,我的新聞同行們就先後造訪了。有直接在我們報社進行的,也有外出在其他地方取景的;我的姿勢也或站或坐,有位電視臺記者還別出心裁,安排我在草地上躺下來。他說:讓咱們的新聞人物躺躺,看他躺下來之後是什麼樣子的?咱們要捕捉他躺著看天空的那瞬間,想知道他的眼神和心靈相碰撞的瞬間是相輔相成還是因果關係……
媽的!我也是新聞記者,但這位電視臺記者拗口的職業術語我怎麼就聽不懂!唉,聽不懂我也得躺,誰叫人家是導演,而我是演員呢?導演叫你上刀山下火海過獨木橋鑽冰窟窿你都得幹,何況只是舒舒服服地躺下來,躺下來看這12月的天空。12月的天空清清涼涼的,連半隻鳥的影子也沒有;而此刻我是多麼希望,希望自己可以心清如水,過平靜恬淡的生活。我已經厭煩了這沒有自由的生活,這每天被這群哲學家追著刨根問底的生活,這任人擺佈完全失去了自我的生活,這絮絮叨叨有如祥林嫂般的生活。
不知那位記者哲學家先生,他從我眼神和心靈相碰撞的剎那間,看出了我的煩惱沒有?看出了我的心願沒有?或許我可以回答他:我的眼神和心靈之間,既不是相輔相成的關係,也不是什麼因果關係,而是某種可以給人錯覺的關係——我的眼神在儘可能地迎合他們的同時,我的內心其實是厭煩的。
這天傍晚,我疲憊地回到家,卻被魏敏堵在門口,她叫我暫時先別進屋。我感到非常納悶,心想這丫頭到底又有什麼新花樣出來?我倒要領教領教!等就等吧。誰知魏敏又提出了新的條件:我要先關門哦,程華你先在外面等兩分鐘,你都累了整天了,也不在乎這兩分鐘對吧?我說:對……好的,儘量快點,我全身都快散架了。其實我原本想講的是:對什麼對啊?我都快累死了還等!
門“砰”地關上了,我成了個被拒之門外的可憐蟲。不過還好,這只是個假象,魏敏不是說兩分鐘嗎?兩分鐘到了,我就要衝進去行使我的主權了。
我正在想今晚如何行使主權的問題,是叫魏敏幫我按腿呢還是捶背——這時候,大門突然開啟了,我因為靠在門上所以差點摔倒,還好有魏敏趕緊扶穩了我。從大門開縫的那瞬間我就聽得出來,屋裡有異常情況;現在完全置身於其中了,只聽到陣陣傷感的歌曲在小屋內迴盪:再回首,雲遮斷歸途,再回首,荊棘密佈,今夜不會再有難捨的舊夢,曾經與你共有的夢,今後要向誰訴說……是姜育恆的《再回首》。我循著歌聲的出處望去,乖乖!整套音響呈現在我眼前:電視機、功放機、VCD機、兩個音箱外加個組合櫃。
我驚愕地問她: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啊?阿敏,你你……你搞什麼名堂呢?要舉行家庭派對嗎?我眼前閃亮的同時有點不敢相信,因此講話講得語無倫次的。兩個星期來稍有點進步的普通話又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