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麒凌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我好想把老師講的科學真相告訴阿嬤,老師說人死了就沒有了,不會上天堂也不會下地獄也沒有下輩子。沒有了就是沒有了,當然也不會集體住木牌。
可我說:「你會活到兩百歲!」
「算命先生說我有八十三歲命,我都嫌太長,人老了很煩的,樣樣事要麻煩人。唉,如果早沒了,早早和你阿公入了神主牌,今日也不要我操心香火的事,祖先也怪不到我身上,是不是?」阿嬤笑著說。
祠堂到了。
就是個黑咕隆咚的小屋子,有很多神主牌,香爐好大,牆壁被燻得烏糟糟。
祠堂門口坐著幾個老人家,阿嬤和他們說了好久的話。她說我爸城裡的新屋好威水我哥的女朋友好靚,說子孫媳婦給她買了什麼什麼說在城裡住好舒服,她說得很開心,把我拉來扯去給人看,那些人都是很羨慕的表情。
「晚晚發夢,太公太婆硬是要回鄉下。」阿嬤解釋神主牌的事,「好靈的呢,他們知道新屋是高檔屋,戶戶不準點香火,點香火要被投訴,自動報警,警察來捉就好麻煩了呢。」她有些臉紅地望我一眼,因為撒了個小謊。
神主牌安置好了,跟那麼多牌牌放在一起,不知道會不會太擠。
阿嬤弓下身子去拜,深深地叩頭,好久也不抬起,撅撅的白髮辮子有些散亂,紅頭繩鬆了。不知道她求些什麼,但我好像又有些不信老師說的科學真相了,假如我阿嬤有一天沒了,我是說假如她兩百歲之後才沒的,她不是沒有了,她有地方可去,神主牌已經住了那麼多老靈魂,多添一個阿嬤也沒關係吧。那麼我有時想起阿嬤,至少可以在這裡找到她。
輪到我拜拜了,我每個動作都很用力,誠心誠意許願就是這樣吧,全部力氣都用上去求一個願望。
神主牌就這樣留在那裡,我們坐著公交車回城,阿嬤回頭望了幾次。
阿嬤說:「年節都有香火,我給了雙份香火錢,他們會上香照顧的。也餓不著,都是自家宗祠同姓佬,怎樣都有的吃。」
她拍拍我的臂,「華仔,你今日許了個什麼願望啊。」
我說:「想有一間大屋,好大好大,大過新屋。」
其實我沒說出下一句,有間好大好大的屋,我自己的,我要把神主牌接回來。明知這句會讓她高興,高興很久,卻硬是不肯說出來。
阿嬤笑了,「乖孫,祖先會保佑你的。」
轉行
阿珍不知道,三十年前他就想轉行。
還有七天。
「那個準,到什麼程度?呂布轅門射畫戟,那畫戟小枝,不比你筷箸頭粗,中原一點紅出手,那寶劍沒有影的,一招就見血封喉,那個準!」
他們聽著,阿公仔放撮菸絲在菸嘴上,水煙筒黑咕隆咚,阿婆仔低頭剝豆子,剝一陣篩一陣,扁箕嘩啦嘩啦,落下紛紛的塵,舅爺仔叉著腿,一隻褲腳卷,一隻褲腳落。
阿珍沒表情。
「那個精,好比什麼?腦科醫生揸手術刀,腦殼裡的神經蜘蛛網那麼細,偏半厘一條命;科學家造火箭,算錯一個小數點就出大禍,一點點都錯不得。」
阿公仔呼嚕呼嚕吸水煙,舅爺仔一隻赤腳踩竹椅,抱著膝蓋頭撓。
阿珍沒表情。
「錯得毫就錯得厘了,錯得厘就錯得分了,錯得分就錯得錢了,錯得錢就錯得斤了,數學物理都要懂,一百五十道工序,一丁丁也錯不得,這手藝,魯班爺在天上看著,秦始皇親手點的星,做的就是兩個字,公平。」
舅爺仔哧地笑一聲,去望阿珍,阿珍沒表情。
「你笑,你做田,做生做死賺一年,賺不到人家一條紅河煙,你做田,你仔女進廠做流水線,做官佬的仔女有車有樓做公務員,徵你的田每畝不夠一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