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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母就喜歡王貴一家過來,因為可以看見寶貝外孫女,還能和王貴說話。丈母喜歡王貴的親熱、話多,進了門並不像女婿那樣成了嬌客,而是很有眼色地站在廚房跟老太太拉呱,誇媽媽菜香,跟著學手藝,並四處翻翻是不是缺米少鹽,什麼時候該換煤氣罐,什麼時候該買米。王貴心裡清楚得很,這讓老太太由衷歡喜女婿選得跟兒子一樣貼心。
我也不懂為什麼婆婆就很難伺候,丈母就很好糊弄,其實都是媽。外婆批評人很有意思。兒子和媳婦吵了架,她雖然不做聲,過後卻總結,我兒子老實呀,總是給媳婦欺負。但若安娜跟王貴吵了,老太太便一味偏向王貴:&ot;你的脾氣太大!也只有王貴好叫你欺負了。&ot;有時,我懷疑,老太太眼裡,是不是天下女人一般黑?就沒好的?
王貴很喜歡去丈人家,他現在的一切都拜岳父岳母所賜,因為對安娜的喜歡,對一雙兒女的疼愛,便自然而然把孩子的外公外婆當作自己親爸爸媽媽待。在那裡他總是被安娜和丈母孃捧得高高的。到了吃飯時間不需要動手,筷子就會自動到面前,飯也由安娜恭恭敬敬盛好了端在臉前頭。偶爾客氣一下要洗碗,還給丈母推得遠遠的,說用不到你。這一天總是王貴徹底享受生活的日子,所以王貴跑丈人家很勤,跟安娜的弟弟妹妹,包括弟弟妹妹的孩子們,都很熟悉,一家上下其樂融融。
安娜心有點活,不曉得怎麼了,手裡忙著心裡卻想到了渦輪司機。&ot;不曉得他現在在哪裡?&ot;她伸出拇指來與小妹的孩子鬥牛,並假裝輸掉把孩子逗得前仰後合的時候,心裡冒出個念頭:&ot;如果孩子的爸爸是渦輪司機,這裡也會這樣和諧嗎?&ot;搖搖頭,覺得自己有點神經,一切都是過眼煙雲,自己已經過了幻想愛情的年紀。儘管,看到渦輪司機略帶憂鬱的側面,和專注的凝視,還是讓安娜有一種發自內心地想摸一摸他的臉頰的衝動。那種親暱與喜歡,多年前就深埋在心底了。
安娜把王貴當成丈夫。丈夫--好像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稱呼--應該算是孩子的爸爸吧?或者說是生活互助組成員?有困難合力解決,有矛盾互相協商,在一起就是為了生活,相互有個伴兒,卻--沒有愛戀,沒有那種讓你有發自內心期待被他攬入懷抱的感覺。安娜從沒有主動親吻王貴的衝動,最狎暱的舉動,也不過是順手在王貴的腦門上拍上一拍。
而渦輪司機,安娜如果不用意念與定力去控制,也許早已癱軟在他溫柔的懷中,就如兩塊相吸的磁鐵,自然相擁。安娜最近常有罪惡感,在王貴的面前也很溫柔,怕自己的小秘密被參透。已經有好幾個夜晚,王貴在身邊發出平和的鼾聲,而她在夢中與渦輪司機手牽著手。
安娜的想像力只能延伸到手牽手,再往後,她就會夢見自己是一位母親,兩個孩子在前面走。婚姻其實就是枷鎖,情願也好,不情願也好,一旦套上,就會因為已有的承諾而主動繳械,放棄自由。甚至連夢境這樣一塊最後的私密地帶,也被無形的籬笆監控。
安娜沒事的時候順手翻翻弗洛伊德,想從那本《夢的解析》中看出自己的五行是不是亂了。她總做那些意識流的夢,諸如森林裡熊熊燃燒的火,一頭驚慌的小鹿,在濃煙中亂竄著而無法逃脫;或者是富士山一樣雪白而清冷的山下有一片如青海湖般清澈湛藍的湖水,還是那隻小鹿,在水邊徘徊著將蹄子小心伸進池中試探。鹿是什麼?山是什麼?水是什麼?火是什麼?森林又是什麼?安娜找不到答案。安娜寧可自己夢見觀音敲她的頭,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未來,也好過這樣亂猜。安娜心中有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東西真的出現。如果什麼都沒發生,安娜便會悵然,如果真的發生了,安娜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另一個總做意識流夢的人是渦輪司機。四十多天的假期眼看就要耗盡了,渦輪司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