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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了拍樹幹,對賀舒霆道:「我的時間到了,沒法看到你化成人形的那一天了,謝謝你這麼多年來的陪伴,明日我便要去投胎了。」
他竟然一直都知道,賀舒霆是一棵開啟了靈智的樹,會思考,有情緒,唯獨不能說話。
十年相伴,時間於他們來說,不長也不短。
賀舒霆心裡悶悶的,他與鬼差在這裡,看了無數次日升日落,若他往後再也不來了,賀舒霆的枝葉倒是可以長得比從前更加茂密些,但……心裡終究不捨。
鬼差像往常一樣,撿了棵狗尾巴草叼在嘴裡,靠在賀舒霆的樹幹上,面朝山脊,和那數不盡的墳塋。
他指著石碑上殘留的日光,對賀舒霆道:「等我投了胎,終於又能重新站在陽光下了。」
等他投了胎,就再也不需要賀舒霆這顆遮陽樹了。
賀舒霆很難過,他有許多話憋在心底,無法對他表達。
比如臨別時的一句再見,又或者拍拍他的肩,說一句各自珍重。
「其實我那時候,更想開口求他留下,可我看到他談及明天,眼裡有光,有期望,有嚮往,與那些相比,我又算什麼呢?不過是他暫時用來遮陽的一棵樹……」
賀舒霆說到這裡,有些傷感,「他是我遇見的第一個朋友,對,我把他當朋友,那天之後,他便真的再也沒有來過了,也不知道他投了胎,在人間過得怎麼樣,面目大改後,我與他即便是相見,也不相識了吧。」
賀舒霆的第一個故事說完,眾人聽地意猶未盡。
長夜漫漫,那些年憋在心底的一些話,讓死去的賀舒霆傾訴的慾望越來越強烈。
他幾乎是沒有停歇地,又說起了第二個故事。
「這第二個故事,就來說說我喜歡的那個人吧。」
賀舒霆孤獨地在荒冢修煉了十幾年,終於修得人形,根須脫離土地,化為雙腳,可行走人間。
「我第一次下山,就遇到他在河邊尋死。」
賀舒霆與孤墳相伴,知道生命可貴,初次下山,便看到有人尋死,當然不會坐視不管。
「天矇矇亮,我獨自在山中趕路,遠遠地看見他一步步向湖裡走,我與他離得太遠,張了張嘴想讓他三思而後行,卻發不出聲音,那個時候湖水已經沒過他的腰了。」
「等到我跑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沉下去了,水面上就只能看見些許波紋。」
賀舒霆沒來得及多想,也跟著入了水,遠遠地看見一人慢慢沉入水底,也不掙扎,更不反抗,是鐵了心要尋死。
賀舒霆迅速游到那人身邊,抓住了他。
那人沉水有一會兒了,已經無法呼吸了,賀舒霆不敢耽擱,動用了些妖力,飛快地將人從水裡撈了出來。
「我見他都沒有呼吸了,趕緊給他渡氣。」
白文星這時候不合時宜地插嘴,「什麼叫渡氣?」
「渡氣就是……」賀舒霆剛想解釋,就被姜染打斷,「在孩子面前,就不需要解釋地這麼清楚了,繼續往下說。」
「我給他渡氣渡了好久,他才醒,初醒時對我態度特別不好,還推我,讓我不要多管閒事。」
沒過多久,他家裡的僕人就找來了,賀舒霆就在一旁聽他們吵,大致瞭解了事情的始末。
他救的這位,是倉溪鎮赫赫有名的儲家獨子,儲邑。
儲邑的父母給他訂了個娃娃親,如今看雙方年紀都合適,就想完婚,豈料出嫁前日,新娘突發疾病,沒了。
再後來,儲家先後又給兒子說了兩門親事,也都是一個樣子,總而言之那新娘就是嫁不進他儲家。
不是突發疾病,就是突發意外。
久而久之,倉溪鎮的人就開始傳言,說這儲家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