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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駝峰航線的起點，在印度的阿薩姆邦。
異國他鄉的軍營裡，方孟敖向來是鞋襪不脫都能倒頭入睡。
這些天，他沒有一日可以好覺。眼底的烏青連炊事班的小兵都看見了。
&ldo;方隊長，過幾日就春節了，可以休幾天假，好好休息。&rdo;小兵給他的飯盒裡盛了滿滿的一盒飯菜，又遞給他兩個雞蛋。
&ldo;謝謝。&rdo;
方孟敖回到自己的帳篷裡，半點胃口也無。伸手去摸枕頭底下，翻出一個信封來。
這是這個月孟韋寫給他的信。孟韋很羅嗦，說的都是家裡的事情，連木蘭莫名其妙被一個鋼琴老師騙得團團轉都寫了上去，還說姑爹準備找人給木蘭算算八字。
&ldo;父親一切都好，小媽照顧她。姑爹和木蘭也好。我更好。&rdo;
信裡附了一張照片，木蘭笑得很開懷，十五歲的人了，還騎在孟韋的脖子上，孟韋也笑。
他從貼身口袋的夾層裡，摸出了那張小照片，疊在孟韋照片的一側。
一模一樣的臉，完全不一樣的人啊。
那個人，低眉順眼地站在另一個人的身後，臉上毫無波瀾，看不出喜怒哀樂。筆挺的西裝，考究的領帶和皮鞋。
這幾日方孟敖常常夢見母親，夢見那一日，渾身是血的母親。
母親睜著眼睛，直到下葬都沒有合上。他知道母親為什麼沒有合上。
幼弟的襁褓血跡斑斑，小弟沒了，屍骨無存。
孟韋在他的懷裡哭，父親想把孩子接過去，他抱著弟弟，躲開了。
那時候，他想，父親是不是不愛母親，可是父親不愛骨肉麼?
那時候，還沒有姑爹，也沒有木蘭。
後來他們都長大了，孟韋親近父親，他不親近，他只親近孟韋。從小到大，替弟弟打過無數的架。他試著原諒父親，但是做不到。
後來姑媽嫁給了姑爹，父親有了小媽。再然後，姑媽死了，木蘭那麼小，特別親近他們兩兄弟。
方孟敖很想知道，為什麼無論是孟韋還是木蘭，對自己的生身母親，都是那麼的缺少眷戀。而他，每每午夜夢回的時候，總是想起母親那雙閉不上的眼睛。
媽媽，我找到弟弟了，三十年了，你可以瞑目了。
上海，明公館。
明鏡儘管一直嘴上嫌棄這兩個弟弟不爭氣，整日裡不幹正事，然而年夜飯，他們要是敢不回來吃，她明鏡絕對打斷明樓的腿。
&ldo;來來，拿著。&rdo;飯桌上，明鏡給他們發紅包，一個給明樓，一個給阿香，兩個給明誠。
明誠自知自己的地位肯定沒有這麼高，&ldo;大姐……你這是……&rdo;
&ldo;明臺的，你收著。&rdo;明鏡拍拍手，&ldo;厚的那個是明臺的，明臺一家三口呢。&rdo;
&ldo;……&rdo;明誠就知道，&ldo;大姐，我現在也不可能拿去給他呀。&rdo;
&ldo;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勾當。&rdo;明鏡一席話說得明誠滿頭黑線，&ldo;成日裡忙裡忙外的，你別說你和明臺一點聯絡都沒有。你大哥我是指望不上了，好歹你從小就肯心疼明臺，你多疼疼他，還有我侄子呢。&rdo;
&ldo;大姐啊，&rdo;明樓一聲長嘆，&ldo;我都快四十的人了，你就一次都不指望我?&rdo;
&ldo;都快四十的人啦，沒老婆沒孩子……&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