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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娘從妝奩中取出黛石，三下兩下就將眼圈描得更黑更深，又麻利地畫了濃眉，連嘴唇都塗成赭色。她脫下襦衫，看了看胳膊上的青色抓痕，正是昨夜他推拉她的印跡。她若有所思地停下來，發了一會兒呆，才拿起早就擱在榻邊的衣裙。先套上燈籠褲，再罩上綴滿流蘇的袍子，腰間束帶，最後戴上覆有面紗的繡帽。鏡中，一個綽約又神秘的&ldo;波斯女郎&rdo;煥然而生了。

為了不被人認出來，再次回到長安後，禾娘總是換過裝才會外出。跟隨在崔郎中身邊時，她是青衣隨從，獨自一人時，她便祭出這一整套波斯裝扮。這還是崔淼從波斯人李景度那裡搞來的。當然，若非萬不得已，禾娘基本上不會獨自出門。

祆祠離得並不遠，腳步輕盈的&ldo;波斯女郎&rdo;很快就走到了，並且順利叫開了門。波斯奴子一邊領路，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她。不會說波斯語，卻指名道姓要見李景度，奴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奇怪的波斯女人呢。

在圓拱形祭堂後面的琉璃屋中，李景度翹著二郎腿斜臥於氈毯上。等到禾娘掀起面紗，他才手抹唇髭笑道：&ldo;我知道了，你就是崔淼的那個小女人，是他問我要的這身衣服。不錯，穿著還挺漂亮，又與真正的波斯女人不同，別有一段風韻‐‐找我有事?&rdo;

&ldo;波斯人在找一把匕首，對嗎?&rdo;

&ldo;哦，你有?&rdo;

&ldo;我知道它在哪裡。&rdo;禾娘說，&ldo;你付酬金，我便告訴你。&rdo;

李景度不禁坐直了身子，仔細端詳她的臉：&ldo;我們波斯人做生意的規矩可是一手交貨，才能一手交錢。&rdo;

禾娘緊抿雙唇，與波斯人默然對峙。從祭堂頂上傳來烏鴉的聒噪，聲聲不絕。

4

裴玄靜和韓湘縱馬賓士了將近一個時辰，已經離開周至縣很遠了。料定不可能再有追兵，二人才放慢速度，人和馬匹總算喘過一口氣來。

韓湘這才把在西市獨柳樹下看到乾元子行騙，此後跟蹤被打，又獲崔淼所救的經過講了一遍。

裴玄靜點頭道：&ldo;我算明白了，原來打劫韓郎的是個道士。&rdo;

韓湘很不好意思：&ldo;本來覺得此事與靜娘無關，所以就沒提，誰知竟在仙遊寺碰上了他們!&rdo;

&ldo;難道乾元子是跟蹤你而來的?&rdo;裴玄靜搖了搖頭，&ldo;不太像。他若要抓你，只需向仙遊寺的僧人打聽一下，便知你在何處，沒必要將合寺僧眾都抓起來啊。&rdo;

&ldo;而且他發現我們時，似乎也很意外。&rdo;

&ldo;那麼說乾元子並非為你而來，只不過恰好撞上了。&rdo;

&ldo;那他到仙遊寺來做什麼呢?&rdo;

裴玄靜想了想，問：&ldo;樓觀臺是不是就在仙遊寺附近?&rdo;

&ldo;對!&rdo;韓湘的面色頓時陰沉下來，&ldo;莫非乾元子是挾樓觀道而來的?&rdo;

樓觀臺位居道家七十二福地之首，也在周至縣內，離開仙遊寺僅三十餘裡，是道教樓觀派的中心聖地。當年高祖李淵起兵反隋時，樓觀道曾大力擁戴。樓觀道的道長岐暉稱：&ldo;此真君來也，必平定四方矣。&rdo;發道士八十餘人前去接應，盡以觀中存糧資助唐軍。所以李淵稱帝後，對樓觀道特別青睞，為樓觀道撥款賜地，還曾親臨樓觀臺祭祀老子，樓觀道顯赫一時。樓觀道的道士們看到隋文帝所建的仙遊宮宮闕巍峨，風景秀麗，曾一度佔領了仙遊宮，將其改成為仙遊觀。安史之亂後樓觀道開始衰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