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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媽媽死期將近。人們總不喜歡死在醫院裡,老一輩的人說陰氣重,魂魄會被惡靈蠶食。又沒有好的陰陽先生護著。於是,有很多人在人之將死,只剩一口氣時,堅決要出院。
醫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沒有同意自然是因為作為醫者的職業操守;沒說不同意,則是因為大多數百姓的習慣問題。
她靠著牆壁,雙腿發軟。好不容易挪步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很輕柔地喊:“媽,我是小喬。”她輕聲喊,強忍住眼淚,因為媽媽看到她哭就會擔心的。
媽媽已經閉眼沉睡,她連那種臨死前竭力呼吸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長期的病痛已經摺磨得她毫無生氣,那樣瘦削。仿若隨時都會隱沒在那被單之下。
“媽,我是囡囡。”她又說,聲音很輕。伸手去撫媽媽額上的幾縷頭髮。媽媽是西北人,但極其喜歡學長在江南的爸爸說話,也喜歡學他那樣喊蘇婉兒囡囡,拖了尾音,九曲迴環的好聽。爸爸也會很高興的。
“媽,我是囡囡。”她繼續說,聲音放大一些。
媽媽依舊躺在那裡,似乎一點點的呼吸都沒有。她忍不住,眼淚就掉下來。抿了唇,又喊:“媽,你起來,我們回家去。”
她原本不是粘人的小孩。媽媽身體不好,爸爸和大哥都告誡她要懂事,不能太黏媽媽,讓媽媽累。她從小就很聽話。她也不是感性的女孩,大大咧咧,性格里有暴戾的成分。在家會很安靜,很乖巧。但一出門,別人惹到她,打得過的她會揮拳;打不過的,會利用人或者物達到目的。
她是有小心思,小聰明的女孩子,性格上決計不軟弱。可是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露珠輕顫的花朵,仿若風輕輕一吹,就會落下。
媽媽依舊沒有聲息。她疑心媽媽已經不在。於是小心翼翼伸手過去,想象電視裡那樣去探鼻息,然而她始終不敢。於是就端坐在病床旁邊等待爸爸回來。爸爸還在跟醫生交涉出院事宜,在走廊裡,偶爾有激烈的爭吵。
不一會兒,爸爸回來了。輕聲地喊“秀,我們回家,我帶你回江南。”
蘇婉兒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很冷靜地問:“媽,是不是不在了?”
“閉嘴,去收拾東西,我們帶她回家。”爸爸狠狠地說。這是她長那麼大以來,爸爸第一次用這樣狠的語氣說話。蘇婉兒嚇了一跳,就開始去收拾東西。爸爸將媽媽抱起來,大哥已經上來了,抿了唇說:“車子找到了。”
“走。”爸爸一臉倔強。
大哥想要伸手去幫忙,他不肯。一路抱著媽媽走後樓電梯。蘇婉兒抱了東西跟著跑,她看到走後樓電梯,眼淚就模糊視線。常常在醫院出沒的她懂得,只有死了的人才會走後樓電梯。因為那裡出去,經過一片空地,那邊那灰撲撲的樓就是太平間。
眼淚簌簌落,她抿了唇,故意走得慢。終於嗚嗚地哭,喊:“媽媽。”
那樣傷心,那樣疼痛。她捂了胸口,覺得渾身涔涔的灼熱。慢慢蹲身下去,顧不得人來人往,就傷心地哭,喊:“媽,媽,媽。”
她一直喊,一直哭,一聲一聲的。像是以後再也不能喊一樣。
然後,有人從背後抱她,輕輕撫摸她的背,說:“我在的呢,我在的呢。”
那是溫柔的聲音,帶了西北口音,像極了媽媽。她哭得更傷心,喊:“媽媽,不要走。”
“我不走。”那人說,將她摟在懷裡,有清馨的香氣。她漸漸安心,也在昏昏然中漸漸睜開眼,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燈黃暈而無力,再看看周圍,恍然記起這是京城,是陳雲華的別墅。而自己已經不是當年在醫院走廊上哭泣的女孩。而身後確實有人抱著自己,正是自己的生母苗秀芝。
蘇婉兒扭頭看她。她疲憊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問:“敏華,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