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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單是“死”,而他們的死卻不能怎麼英雄的又不是超脫的,他們的“一蓮託生”的願望實在是很幼稚可笑的,然而我們非但不敢笑他,還全心的希望他們大願成就,真能夠往生佛土,續今生未了之緣。這固是我們凡人的思想,但詩人到底也只是凡人的代表,況且近松又是一個以慰藉娛悅民眾為事的詩人,他的詠歎心中正是當然的事,據說近松的淨琉璃盛行以後民間的男女心中事件大見增加,可以想見他的勢力。但是真正鼓吹心中的藝術還要算淨琉璃的別一派,即《新內節》(Shinnai…bushi)。《新內節》之對於心中的熱狂的嚮往幾乎可以說是病態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唯以一死為歸宿。新吉原的遊女聽了這流行的《新內節》的悲歌,無端的引起了許多悲劇,政府乃於文化初年(十九世紀初)禁止《新內節》不得入吉原,唯於中元許可一日,以為盂蘭盆之供養,直至明治維新這才解禁。《新內節》是一種曲,且說且唱,翻譯幾不可能,今姑摘譯《藤蔓戀之柵》末尾數節,以為心中男女之迴向。此篇系鶴賀新內所作,敘藤屋喜之助與菱野屋遊女早衣的末路,篇名系用喜之助的店號藤字敷衍而成,大約是一七七〇年頃之作雲。(據《江戶軟派雜考》)
“世上再沒有像我這樣苦命的人,五六歲的時候死了雙親,只靠了一個哥哥,一天天的過著艱難的歲月,到後來路盡山窮,直落得賣到了這裡來*這樣的行業。動不動就挨老鴇的責罵,算作稚妓出來應接,徹夜的擔受客人的凌虐,好容易換下淚溼的長袖,到了成年。找到你一個人做我的終身的倚靠。即使是在荒野的盡頭,深山的裡面,怎樣的貧苦我都不厭,我願親手煮了飯來大家吃。樂也是戀,苦也是要戀,戀這字說的很明白:戀愛就只是忍耐這一件事。——太覺得可愛了,一個人便會變了極風流似的愚痴,管盟誓的諸位神明也不肯見聽。反正是總不能配合的因緣,還不如索性請你一同殺了罷!說到這裡,袖子上已成了眼淚的積水潭,男子也舉起含淚的臉來,叫一聲早衣,原來人生就是風前的燈火,此世是夢中的逆旅,願只願是未來的同一個蓮花座。聽了他這番話,早衣禁不住落下歡喜淚。息在草葉之陰的爹媽,一定是很替我高興罷。就將帶領了我的共命的丈夫來見你。請你們千萬不要怨我,恕我死於非命的罪孽。閻王老爺若要責罰,請你們替我謝罪。佑天老爺,釋迦老爺都未必棄捨我罷?我願在旁邊侍候,朝朝暮暮,虔心供奉茶湯香花,消除我此生的罪障。南無佑天老爺,釋迦如來!請你救助我罷。南無阿彌陀佛!”(佑天上人系享保時代——十八世紀初——人,為淨土宗中興之祖,江戶人甚崇敬,故遊女遂將他與釋迦如來混在一起了。)
木下太郎(醫學博士太田正雄的別號)在他的詩集《食後之歌》序中說及“那鄙俗而充滿著眼淚的江戶平民藝術”,這種淨琉璃正是其一,可惜譯文不行,保能述意而不能儲存原有的情趣了。二世之緣的思想完全以輪迴為根基,在唯物思想興起的現代,心中男女恐不復能有蓮花臺之慰藉,未免益增其寂寞,但是去者仍大有人在,固亦由於經濟迫壓,一半當亦如《雅歌》所說由於“愛情如死之堅強”歟。中國人似未知生命之重,故不知如何善舍其生命,而又隨時隨地被奪其生命而無所愛惜。更未知有如死之堅強的東西,所以情死這種事情在中國是絕不會發見的了。
鼓吹心中的祖師豐後椽據說終以情死。那麼我也有點兒喜歡這個玩意兒麼?或者要問。“不,不。一點不。”
一九二六年三月六日
………【第五章 說春】………
約翰遜
眼前,每塊土地,每叢樹林都是碧綠一片,
眼前,柔美的大自然最漂亮的面孔已經顯現。
——厄爾芬斯通
每個人對自己的現狀都會很不滿足,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