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似蜜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哎!」他叫道,「這個我也能坐嗎?」
「不好意思,我……我迷路了,而且很餓,走不動了,」他心虛地補充,生怕得不到回話似的,「以前我沒有坐過大巴車,沒辦乘車證也沒安裝程式。你可以幫幫我嗎?」
高個子已經登上最高的那級臺階,卻又停了下來,也不握扶手,直接往下退了兩步,「回上層的輕軌站就在前面,直走,看到一家自助妓院就向右拐,不要繞進窄路。你大概需要走二十分鐘。」
說的居然是中文,無需傳譯。嗓音略有沙啞,語調缺乏波瀾,卻能聽出,他很年輕。
陸汀抬眼看著他後領上的燈片,也看他貼在背上的黑色襯衫,舊得在肘部都打了補丁,燈光竟把脊溝也照了出來,確實是太瘦了,鬆垮的牛仔褲用銀色的戰術腰帶扎得很緊,八成是為了避免滑下,背上掛著的確實是把長刀,直身漸窄,刀鞘和刀柄都是深灰,陸汀從沒在警校的武器課上見過,不像是現代的形制。
還有黑得像油漆的半長頭髮,一縷一縷貼在耳後、頸上,那幾片冷白的面板。
腕部和手背上橫著幾道傷口,也有淤青。單是那麼小的面積上就有很多。
陸汀吸了吸鼻子。
不知何時開始,一股氣味始終縈繞鼻間,就像被暴雨淋濕的鏽鐵,卻又明確地和他路過的那條鏽跡斑斑的大街區分開來,引得他不住地大口呼吸,本能地想要分辨出具體的區別。在此時,那氣味尤為鮮明濃鬱。
「謝謝,我明白了,」陸汀開口,「請問——」
他竟頭腦發慌,想問問這人叫做什麼名字。
卻在說出口前被打斷了,「這是酸雨,你應該知道吧。」巴士上的青年回過頭來,身子也跟著轉了一半,微微挑起眉梢,目光清明,筆直地落在陸汀臉上,還是那麼高高在上地站著。
巴士鳴笛兩聲,發車時間還剩二十秒。
他垂手一扔,雨傘落進下意識伸手的陸汀懷中。
陸汀愣神的那幾秒車門就關了,無人駕駛的巴士以標準的60千米時速沖了出去,撲啦濺了他一身的水。
他卻怔愣在原地,完全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那輛橙色的車消失在逐漸暗淡的藍光中。
他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在二十秒前。水痕順著下頜利落的線條不斷滑下,一雙異色的細長眼眸,一張薄唇鮮紅的嘴。
明眸皓齒,光彩照人?柔和,且鋒銳。陸汀一時間只能在頭腦中找到這些俗氣的詞,可以用來形容一個人的美。但他心知遠遠不夠,方才全世界都是暗的,是空的,唯獨那人是一道閃電,赫然橫出,是上百萬伏特的爆裂,而陸汀就像是唯一被劈中的那個人。
此時清醒過後,他只能說,看到那副古典美人的五官出現在那麼蒼白的一張面孔上,被一具傷痕累累的暴雨淋透的身體撐起,心裡就很難過。
同樣的,他後悔摘掉面罩,因為他好像被雨水迷了視線,說不出那雙眼睛究竟是什麼顏色,看向自己的時候,光在瞳孔裡折射出怎樣轉瞬即逝的色譜。這也讓他覺得難過。
還有那青年緊扣的領口,還有即便如此也沒有被遮住的潔白脖頸,還有從喉結到頸側、印了小半圈的黑色條形碼……
這意味著,他是人造人的後代。
陸汀只看清編碼的尾號是83。
那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雖然沒有具體坐標,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中央特區的下層是自然人的聚居區。
二十多年前,新戶籍制度實施過後,在這座都城中,人造人的種群就被固定在河的另一邊。
陸汀頭腦頓時一片混亂,低下頭,握緊那把簡陋的摺疊黑傘,沒有急著開啟。
雨幕壓在他的肩上,還是那麼重那麼密,好比凝成固體的顆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