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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思一拳錘在桌子上,震翻了兩艇核桃大的小茶杯:「他敢去嫖?!」
孫堯一不留神被茶水潑了褲子,一面清理一面抱怨:「人嫖就嫖了,你慌個什麼勁兒?看看我這褲子……才定做的!」
傅九思兀自生氣,臉黑成了鍋底。孫堯清理完褲子,抬頭瞧見他臉色,心下起了兩分疑。
「你如今……」他遲疑著,「仍還時常住他家裡?」
傅九思看了他一眼,沒回答,伸手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把茶杯輕放在桌上,他舒了一口氣,緩言道:「五爺。」
孫堯沒來由地心慌,張了張嘴:「哎。」
傅九思看著他,鄭重道:「我以你為一世的朋友,從前如此,今後亦如此。」
孫堯乍受了他這一句告白,頓時心也涼了。
他恨恨地瞪他:「……你就作死吧你!」
傅九思自認不怕作死,陸免成敢去嫖那才是真作死。
他拉著孫堯去了那家妓院,問那老鴇:「陸司令點過的是哪一位?」
老鴇笑道:「先生看著年輕,敢問打從哪兒來?」
傅九思不曾正眼瞧她,只打量這處的門臉:「若是他來,你也敢這般問?」
老鴇「哎」了一聲:「先生說笑了,只因我瞧著您二位眼生,這才多問了一句不打緊的,」說罷上前引路,「請這邊來。」
孫堯一向好性,遂答了她的話:「我們從上海來。」
老鴇便道:「難怪瞧著體面。」
她扣開一幢二層小樓的院子門,裡面一個丫頭探出臉來:「媽媽,什麼事?」
老鴇問:「你家姑娘可在?」
丫頭答:「在呢。」
「這會子歇著呢?」
「算歇著,正在鉸繡帕。」
老鴇說:「你去回一聲,就說有兩位從上海來的貴客找姑娘。」
丫頭應了,不一會兒去而復返,前來替他們開門。
這處乃秦淮河畔的高等□□的居所,是為「香巢」,粉牆黛瓦,獨門庭院,西側一畦蘭草,東面一樹海棠,尚未入建築內,已能感受到不俗的品味。
正主姓白,名喚雨棠,一手琵琶最是獨絕。
在門外時傅九思敞著脾氣,待真見了人反倒像個紳士。
他們先是聽了兩支曲,又說了一會子話,兩個從上海來的新派人也學著舊時江南才子的規矩,同白姑娘聊一聊詩詞歌賦。
孫堯看向她手指上纏的假指甲,問:「取了這個成不成?反正你自己的指甲那樣長。」
白雨棠笑道:「孫先生說笑了,自己的指甲能有幾分結實?一朝彈斷了,疼得跟上刑似的。」
孫堯道:「我們不常來南京,聽說政府今年打算放開禁令,這一放開,你這手琵琶可就能重新大放光彩了。」
白雨棠嘆了口氣:「年年說要放開,年年沒有音信——據說都是些有學問的女先生抗議的。只是她們不想想,這天下女子又有幾人能如她們一般幸運呢?我如今倒也收心了。」
傅九思這時忽然道:「白小姐就是收了心也不怕,每月納捐的六塊錢單拎出來,也不知要令多少同行羨慕呢,更別說還有那麼一兩個『貴客』捧場。」
他驟然開口,卻是說了這麼一段不陰不陽的話,孫堯臉上笑著,心裡暗罵他不成器,跟個□□爭高低。
那白雨棠不愧是風月場上混的人,聽他揶揄也不見生氣,依舊笑吟吟的:「傅先生說的是,我有今日這微末名聲,全仰仗瞭如您二位這般的貴客——說到底,我又有什麼特別的呢?不過是聊作解語海棠,替先生們紓解紓解心中煩悶罷了。」
「解語海棠,」他眼裡鋪著酒色,唇角一勾,竟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