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見春臺(五)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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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瑛沒有想到這個時辰內閣還沒有出太和門。
看見前面的白煥放慢腳步,自己的步子也跟著慢了下來。
天光黯淡的陰雨黃昏,二人都撐著傘,本就有肢體隔閡,內心又有千重障,實不該就這麼相見。
“老師。”
這一聲是在傘下說的,雨水劈里啪啦地打在傘上,白煥並沒有聽得太清晰。
但他眼見著鄧瑛放下傘,理袍在雨中跪下,向他行禮。
青衣席地,見少年根骨,和當年翰林院拜禮時一模一樣。
白煥沒有出聲,卻也就此站住,不再往前走。
白煥的兒子白玉陽見父親沒有過來,便辭了六科的幾個給事中,撐傘返回,到跟前看了一眼伏身在地的鄧瑛,又看向在傘下沉默的父親,小心催促道:“父親,沒必要跟這奴婢一般見識。”
誰知白煥卻赫然衝他喝道:“胡言。”
白玉陽被呵斥地一愣,忙低頭道:“是,兒子放肆,只是還請父親快一些,今日會揖,宮門已經晚閉了半個時辰,這會兒太和門上已經催第三回了。”
“讓他再等。”
“這……”
“等!”
白煥提高了聲音,白玉陽不敢再勸,只得又往太和門上去了。
雨水順著鄧瑛的領口不斷地往他的中衣裡灌,白煥不對他說話,他也不能說話。
他畢竟不是張展春。
張展春對鄧瑛言傳身教很多年,彼此熟悉到既是師徒也是忘年交。
白煥和張展春不一樣,他是個治學嚴謹,從不偏私的老翰林,在政治上又是實幹派,在鄧瑛心裡,他們之間的師生關係一直有些尖苛。
“以後不要再喚我老師。”
這句話在大雨天聽來,寒涼無情。
鄧瑛跪在地上,肩頭一顫。
“為何。”
他沒忍住,脫口問了出來。
白煥聲音不穩,“我不准你辱沒了我從前最好的學生。”
他說完這句話竟有些站不穩,蹣跚地向前踩了幾步,鄧瑛忙站起身去攙扶住他,卻被白煥顫巍巍地掙開了,擺手不肯讓鄧瑛近身。
“你已經是伺候內廷的人,我當不起。”
說完高聲喚回白玉陽,扶著白玉陽的手,頭也不回地朝太和門走去。
鄧瑛垂手站在雨裡,卻清晰地看到白煥在撇開他的時候紅了眼。
白煥從前對很多人都說過,鄧瑛就是他最好的學生。
所以這一句:“你不要辱沒了我從前最好的學生。”不僅傷到了鄧瑛的裡內,也真實地傷了白煥的心。
非白煥所願吧,但他此時,必須要和這個從前的學生割裂了。
至於楊倫,應該也是如此。
鄧瑛沒有再說話,側身讓到一邊,作揖相送。
雨水在地縫裡恣意地流淌,草根碎葉雖然卑微,此間卻各有其位,不算漂泊。
鄧瑛看著眼前的一片凌亂,竟覺得心裡莫名好受了一些。
他一直等白煥走出太和門,才直起身。
過了酉時,四下開始點燈,鄧瑛走回值房的時候,鄭月嘉剛走,給他留下了一套用藍布包裹的書。書旁邊還有一副藥,也是用油紙包著的。
內侍李魚跟鄧瑛說,這藥是鄭秉筆在御藥房取的,對鄧瑛的身子有好處,讓他不要張揚,在後宮裡找一個宮人,借娘娘們宮裡的內灶煎了就好。
六宮內倒是各有各的火灶,護城河這邊的值房卻沒有。
但內侍們的伙食又必須要自己做。
這種情況下,在外搭灶畢竟麻煩,且遇上個事務繁忙的時候,大多顧不上飲食。所以有些內侍會在六宮各處找上那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