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鶴芙蓉(一)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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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寧十二年隆冬,雪期比去年晚了將近一個月,天下的寒氣跟著幹凜的風聚攏,凍得人聳肩佝背。在京城東南側的宮牆外面,佔地兩萬平米的皇家獵場南海子(1)中,所有海戶(2)都在期待著這年的第一場雪。
鄧瑛靠在石壁上,眼前是一大群和他一樣衣衫單薄的可憐人。
他們成堆地縮在不同的角落裡,沉默地盯著鄧瑛,面上的情緒大多有些複雜。鄧瑛將戴著刑具的腿向後撤了幾寸,粗麻料的褲腿落下來,勉強蓋住了他腳腕上的擦傷。他皺了皺,但沒有出聲。
一個年輕人伸開蜷縮的腿站起來,在眾人的目光中扯下衣服上的一塊布,試探著遞給鄧瑛,怯生生地對她說“你用來……裹一下你的腳腕吧。”
鄧瑛低頭看著那塊灰白色的破布,一時間忽然就有了和這些人境遇相連的感受。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南海子的倉房,平時用來存放準備供應宮中的糧肉,但這會兒倉內卻幾乎是空的,只有幾塊乾肉伶仃地掛在倉樑上。
秋季收成不好,交秋後,司禮監就把這個地方闢成了暫時性的拘留營。
倉庫里居住的,全是無籍的閹人。
貞寧初年,朝廷禁止私自閹割男性,對於自宮逃避徭役賦稅的男子也施以重刑,但後來由於皇家子嗣增多,二十四局的事務逐漸繁雜,對閹人的需求也就越來越大,於是初年的那道禁令,此時已經基本變成了空文。
南海子裡的人,大多苦於生計,自宮為閹。
有些人上了年紀,有些人還是十二三歲的孩子。
他們白日在南海子裡勞作,夜裡就擠在倉庫裡潦草安置。各懷憧憬地等待著司禮監和二十四局的人來挑選。
鄧瑛是這些人當中唯一的“男人”。
也不知道安排的人是不是刻意的,讓螻蟻圍困傷鶴,到也是刑前最殘忍的羞辱。
“這個不……哎喲……”
門口風燈把人影燎出細絨絨的毛邊兒。
鄧瑛抬起頭,楊婉抱著一大摞藥草從角門溜了進來,話還沒說完就直接摔在了他的面前。
地上都是乾草和麥麩,跟皮肉摩擦立即見血。
楊婉痛得眯眼,掙扎著坐起來看了一眼破皮的手掌,無奈地朝傷口連吹了幾口氣了。
已經半個月了,她還是沒能習慣這副身體。
倉內的人都沒有出聲,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楊婉。
齊刷刷地看了她一眼後,就各自縮回了目光。
楊婉咳了一聲,吐出嗆到嘴裡的草根子剛準備站起來,額頭卻撞到了鄧瑛冰冷的手指。
她忙抬頭,面前的人仍然沉默地靠牆坐著,伸向她的手正乾乾淨淨地向上攤開。手腕上束縛著刑具,囚衣單薄的袖子此時滑到了手肘處,露出手臂上的新舊交錯的傷痕。
絕色美人啊。
楊婉在心裡感慨。
這被刑罰蹂,躪過後完美的破碎感上經家破人亡之痛,下忍殘敝餘生之辱。其主人卻依舊淵重自持。這要是拎回現代,得令多少妹子心碎。偏他還一直不出聲,神情平靜,舉止有節,對楊婉保持研究物件初期神秘感的同時,也一點不失文士修養。
“行……行了,我自己站得起來。”
她說著起來拍掉身上的草灰,小心把地上的草藥堆到鄧瑛腳邊,挽起自己的袖子,低頭說道:“你這個腳腕上的傷再摩下去,就要見骨了。以後得跛在這一劫上,我呢也不是什麼正經醫生啊,這草草藥的方子是外婆在我小時候教我的,我也不知道我記全沒有。要好呢你不用謝我,要沒好…”
她說著伸手試圖去挽鄧瑛的褲腿,“要沒好你也別怪……”
鄧瑛在她的手捏住自己的褲管時,突然將腿往邊上一撤,楊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