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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一陣心軟,剛剛小姑娘還生他的氣,現在卻還願意回應他。小姑娘眼睛還微腫,是消不去的紅,他低著頭輕輕吻上了她的眼,不帶任何情慾,手臂仍不敢做放肆的舉動。
輕柔的一吻後,他鄭重地說道:「好。」
外邊的雨一直下個不停,雨滴沒入月白色的衣袍,染出一片深色的印記,可他沒有撐著傘,就站在雨幕中。
鴉羽般的黑睫沾上了雨水壓下了幾分,他垂眸看著前面那一抔黃土和一個無字的玉碑,沒有做聲。
月白色的衣袍浸了水,沉甸甸地搭在肩上。幾縷長發也隨著水霧貼在臉龐,卻沒有絲毫狼狽之態。
他這雙最顯風流也總看似含笑的眼眸裡全是陰沉,似天邊的烏雲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蘋果,蹲下放在碑前,聲音沉悶得幾乎與當時站在鴻運酒樓談笑風生的貴公子截然不同。
「娘,今日是我生辰,也是你的忌日。」
每到這個日子,範逸總會獨自一人來到這裡看望他的娘親。他的娘親是歌舞坊的妓女,就連死都不能合葬在範氏墓中。
娘親死的那天,正是他十一歲的生日,人們常說人過生日時要吃長壽麵,他偷偷溜進範府的庖屋,親自做了一碗長壽麵想和娘親分著吃,那時候的娘親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每日都咳嗽。
他端著做好的面回屋時,娘親正蓋著一層薄被半坐在床榻上,病痛纏身已經讓她憔悴了許多,雙頰消瘦,膚色慘白,但看見他時依然扯出了一抹笑。
「逸兒,你來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娘親……」她掙扎著想要下榻,卻被他攔著。
「娘,你身子不好,就別下來了,再過幾日我去向大夫人求求看能不能給我們換個暖和點的被褥。」範逸扶著娘親回到床榻,又捻好了被褥。
女子的眉眼不減當年的風采,眸光有著愧疚,摸了摸他的頭,嘆道:「是為娘沒用,才讓逸兒如此難做。」
聲音有些哽咽,聽得也讓他心中揪著,總莫名有不詳的預感。
秋風蕭瑟,女子的手腳愈加冰涼,像是一盞華燈在燃盡最後的光芒,光越來越微弱,就算他拼命去抓也抓不住。
「咳、咳……」女子用帕子捂著嘴咳嗽幾聲,再拿開帕子時,上面是可怖的血紅。
範逸瞳孔緊縮,撲跪上去,看著娘手心中的帕子,一時失語,緩了一會才出聲:「娘,娘!怎麼會這麼嚴重,我去求大夫人給你找太醫。」
他撐著身子想跑出去,去求那個正在範府正廳主持秋日盛宴的大夫人,卻被娘親按住了肩膀。
「逸兒,不用求了,娘這一生總是麻煩你求這求那,你本不該這樣啊。」她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溫柔又帶著暖意。
「娘,你恨他們嗎?」範逸是眼睜睜地看著吃人不吐骨頭的範府一步步蠶食娘親的血肉,空餘一副皮囊。
範府旁支繁多,單是範老爺娶的妾室就有十幾個,裡面的關係錯綜複雜,明爭暗鬥不斷,即便是他,也是日日討好大夫人才稍稍好些。
娘親的神色有些落寞,不過還是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像我這般女子,就似水中浮萍,去留是非都不能由我做決定,又何來恨不恨呢?」
從在青樓被贖身到後面的一步步,都只能被動地去接受,沒有資格反抗。
範逸握緊了拳頭,眼中露出不甘,他們從沒有做錯,只是沒有權勢,只能任人宰割。
娘親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幾分懷念地依在床頭,聽到窗外熱鬧的笑聲,輕輕地說道:「真的好懷念小時候吃到的蘋果啊,又脆又甜……」
外面鑼鼓笙簫歡慶著秋日的到來和豐收的碩果,而屋內卻有一個不起眼的女子油盡燈枯,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