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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一方。我的眼睛也順著那方向望去,但見昏暗中有個東西順著伏爾加河往下漂。那個不知什麼東西的東西漂過來了。我吩咐船伕停槳等它。月亮鑽進雲朵裡,那浮動的東西更看不清了。它漂到離我們很近了,我還是看不清。〃這是啥玩意兒?〃船伕說,風帆不是風帆,梔杆不象梔杆……〃突然,月亮又從雲裡鑽出來,照見一幅可怕的景象。一臺絞架朝我們漂過來,它釘緊在一張木筏上。絞架橫樑上吊了三具死屍。我病態的好奇心發作了,真想看看絞死的人的臉是個什麼模樣。
按照我的吩咐,船伕伸過篙子鉤住木筏,小船與木筏相碰撞。我跳過去,便站在兩根嚇人的柱子之間。明月照亮了不幸的死者變了形的臉。一個是楚瓦什老人,另一個是俄羅斯農民,身強力壯,二十來歲。等我向第三個瞅一眼,不禁痛楚地叫了一聲:他是萬卡!我可憐的萬卡!他愚昧無知,投奔了普加喬夫。三個死人的上方釘了一塊黑牌,上面寫了幾個白色的大字:〃強盜和叛匪的下場。〃船伕無動於衷地望著,抓著篙子鉤住木筏,等候著我。我回到船上。木筏順流而下。那絞架還久久地在黑暗中隱約可見。終於它消失了。我的小船靠攏又陡又高的堤岸……
我大大方方付了船錢,一個船伕領我去找村子裡的頭人。那村子就座落在渡口邊。我跟他一同走進一間茅屋裡。頭人聽說我要馬,態度很壞,但我那帶路人對他輕輕嘀咕了幾句,他態度一變,趕忙獻殷勤。一分鐘,三套馬車就準備停當。我坐上去,吩咐開往我家的村莊。
我坐車沿著大路疾馳,一路經過沉睡的村莊。我只擔心一點:怕路上被扣留。我在伏爾加河上碰到的那絞架便足以證明確有叛匪,同時也證明政府正大力清剿。我兜裡既有普加喬夫發的通行證,又有格里尼約夫上校的手令,兩相宜足以防備萬一。但一路上我沒碰到一個人,天亮時便看見小河和松林了。我家田莊隱隱在望。車伕狠抽幾鞭,半小時後我便進了××村。
主人的房子在村子的另一頭。馬匹全速疾馳。車伕在街心猛然勒馬。〃怎麼了?〃我急忙問。〃有崗哨。少爺!〃車伕回答,竭力勒住狂奔的馬。果然,我看見了鹿砦和一個手持木棍的哨兵。那農民走進前來,摘下帽子,問我要通行證。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他,〃要這鹿砦幹嗎?你放哨看守誰?〃
〃小夥子!我們造反了。〃他回答,抬手搔頭皮。
〃你們的東家在哪裡?〃我膽戰心驚地問。
〃東家嘛,在哪裡?〃那漢子介面說,〃俺東家在穀倉裡。〃
〃怎麼會在穀倉裡?〃
〃因為村裡的頭人安德留沙下了命令,給他們帶上腳鐐,還要押送他們去見皇帝老子哩!〃
〃我的上帝!把鹿砦搬開,傻瓜!幹嗎你不動手?〃
這看守遲疑著。我跳下馬車,給他就是一記耳光(恕我無罪!)自己動手推開鹿砦。那農民呆頭呆腦看著我,糊塗了。我再坐上車,吩咐向主人的房子開去。穀倉就在院子裡。上了鎖的穀倉門口也站著兩個手持木棍的農民。馬車直開到他們面前停下。我跳下車,直奔他們。〃開啟門!〃我命令他們。大概,我的樣子很嚇人,他們扔下木棍,逃開了。我想撬開鎖,打爛門,但門是橡木做的,而一把大鎖又撬不開,這當口,一個體態勻稱的年輕農民從僕人的側屋裡走將出來,不可一世的樣子,問我怎麼膽敢在這裡胡鬧。
〃頭人安德留沙在哪裡?〃我向他叫喊,〃把他叫來!〃
〃我本人就是安德列·阿方納西耶維奇,可不是什麼安德留沙。〃他回答,倨傲地兩手叉腰,〃你要幹什麼?〃
我沒回答,一把揪住他衣領,拖他到穀倉門口,勒令他開門。頭人本想抗拒,但嚴父般的懲罰起了作用。他掏出鑰匙,開了倉門。我跨過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