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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蜿蜒僻靜。
陳長安跟在後面,沒多少心思欣賞夏妙嫣身後的風景,苦著臉說道:“教諭,您也知道我的處境,哪裡有五十兩銀子還您?”
夏妙嫣也不看他,淡淡道:“區區五十兩。”她說著,繞了個道,走進一處雨亭,負手而立看著亭下游曳的錦鯉,也不知是勾起了什麼心思,有些出神道:“我向來運氣很好,這些年在賭桌上就沒輸過。”
陳長安也站在她身邊,同樣朝著水池中的游魚望去,沒看出什麼景象,只覺紅鯉太瘦,黑鯉太肥,他斟酌說辭,“教諭,那要是我沒爭下甲子,五十兩要還麼?”
夏妙嫣轉眼看他,那張不說話時極其清冷出塵的臉,慢慢浮出一抹笑容,“欠債還錢,自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麼還要來問?”
陳長安揉了揉了眉心,有些頭疼。
林玄機的銀子還沒還完,又欠上她的了。
夏妙嫣迴轉眸子,指著池中錦鯉,意有所指道:“我記著《蠻荒列遊記》裡有種說法,像池中這些錦鯉,看似平平無奇不過是供人鑑賞的玩物,可要有一天能得機緣魚躍龍門,便能蛻去凡胎化而為龍,自此逍遙物外了。”
陳長安低頭翻了個白眼,對這個說法並無興趣。
夏妙嫣卻是談性頗濃,輕聲說道:“當然,這世間錦鯉千千萬萬,可真正能跳出龍門的,除去書中記載外,我是一尾也沒見過,由此可見這條路實在是難之又難。可說起來,想要活得更好些,吃的更多些,就得跳一跳才行啊。你看我院中那尾紅鯉,它當初要是不跳進我的懷裡,估計早就被人吃得一乾二淨了。”
陳長安不動聲色。
他只想安心修行,可做不來錦鯉。
正心裡想著,卻見夏妙嫣目光瞥了過來,趕緊配合地點了點頭,一臉認同道:“您說的極是,池中錦鯉是得跳一跳,就算跳不過龍門,也得跳出這方小水池才行啊。”
夏妙嫣只是感覺方才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閃而逝,轉眼看他,依舊是那副恭順謙卑的模樣,看不出絲毫作偽。
她床頭隱秘格子裡放著陳長安的卷宗,是座主昨天調撥過來的。據說為了補錄這份卷子,險些折損了一張銀面,還差點驚擾了中宮趙家的那位。
卷宗上詳細記錄了他八歲到如今宛平府的所有經歷。九歲就敢下陰手殺人,十四歲就能斬去四十三顆馬賊首級,在評為丁字的三個月裡曾不顧規矩出手三次,手段隱秘,當時那位樞密院一系的掌律尚在學宮,因此並未拆破只當成意外處理。
要不是卷宗記載,她也不知道這個看起來恭謹而平和,對誰都是笑臉迎奉,還肯放下臉面溜鬚拍馬的甲寅,背地裡也有如此狠辣手段。
座主在卷宗上的批註也很嚇人:虎豹之子雖未成紋,已有食牛之氣。
夏妙嫣若有所思地收回眸光,落在池中。過了會,似乎是看膩了池中錦鯉,她走出雨亭沿著蜿蜒小道繼續前行,邊走邊問出了個出乎意料的問題:“陳長安,你和宋家那位到底是什麼關係?”
陳長安跟在身後一臉驚訝,確實沒料到她竟然也會問這種八卦問題。思索了下,他開口答道:“我和宋師妹自然是同門情誼。”
夏妙嫣聲音平靜,“這樣啊。昨夜我去了趟聽雨樓,剛巧聽見宋家貴女說陳長安是她的人,讓你聽雨樓主人放手。你這麼說的話,約莫是我聽錯了。”
陳長安一陣頭大。
他知道昨天宋青瓷在聽雨樓大鬧了一場。可萬沒料到,在馬車裡還自稱提線木偶不得自由的她,轉頭就來這麼無理一手。
聽雨樓歷來生意興隆,能去主樓的無不是宛平府的顯赫權貴,身邊或多或少都跟著修為不差的護衛,想來昨晚宋青瓷那番話,如今只怕整個宛平府的上層圈子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