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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那女人的身體已在漸漸下沉,而且,空氣中似乎散發著一股血腥味兒。姑姑探身觀察著水面,大喊一聲:不好!
快,超過她!姑姑命令秦河,接著命令我們跳下去,托住她!
王肝飛身入水,我與李手緊跟著。
秦河將船頭斜了一下,從那女人身側駛過去。
我和王肝靠近那女人。我伸手提住她的左臂,她的右臂就像章魚的長腿一樣掄過來,將我摁入水中。我喊叫著,猛地嗆了一口水。是王肝揪住了她的頭髮,猛力往上提,是李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往上提,才使我露出水面。我眼前一陣昏黃,劇烈地咳嗽著。船在我們前面,秦河將油門減小。我的肩膀撞在了船上,那女人的身體也撞在了船上。姑姑她們從船舷邊伸出手,有的扯住那女人的頭髮,有的拽著她的胳膊,我們在下邊託著她的屁股託著她的腿,一陣亂七八糟吆喝,幾股子合力,終於將那女人弄到了船上。
我們都看到了那女人腿上的血。
你們不用上船了,自己游上岸吧,姑姑對我們說罷,急火火地命令秦河,快,調轉船頭,快,快!
儘管姑姑她們使用了最好的藥,做了最大的努力,但耿秀蓮還是死了。
部隊領導向我出示了一份加急電報,說我的妻子王仁美懷了第二胎。領導嚴肅地告訴我,你是黨員,幹部,既然已經領了獨生子女證,每月還領取獨生子女補助費,為什麼又讓妻子懷了第二胎?我茫然無措。領導命令我:立即回去,堅決做掉!
我的突然出現,讓家裡人吃了一驚。兩歲的女兒躲在奶奶背後,畏懼地看著我。
怎麼冷不丁地就回來了呢?母親心事重重地問我。
出差,順便路過。
燕燕,這是你爸爸啊,快叫爸爸。母親把女兒往前推,說:這孩子,你不回來,天天唸叨著找爸爸,爸爸真回來了,倒怕了。
我伸出手,握著她的胳膊,試圖抱她,她&ldo;哇&rdo;的一聲哭了。
母親長嘆一聲,道:天天擔驚受怕,藏著掖著,這不,還是透了氣了。
到底怎麼回事?我惱火地問,她不是一直戴著環嗎?
這事兒,母親說,她顯了形後才告訴我。頭著你回來探親,她就去找袁腮把環取出來了。
袁腮這個雜種!我恨恨地罵著,他不知道這是犯法嗎?
你可千萬別去告人家,母親道,是仁美央求了人家許多次,後來又託了王膽去說情,他才給取的。
太危險了,我說,袁腮是個劁豬閹狗的,竟敢給人取環,萬一弄出點事兒來怎麼辦?
好多人找他取呢,母親壓低了聲音說,聽你媳婦說,他技術好得很,用一根鐵鉤子,幾下就鉤出來了。
真是不要臉!我說。
你別多心,母親看看我的臉色道,是王膽陪著她一起去的,取環時袁腮戴著口罩、墨鏡、橡膠手套,那鐵鉤子先用酒精擦了,又用火燎了,保證無毒。你媳婦說,根本不用脫褲子,只把褲襠剪一個洞就行。
我不是那個意思。
跑兒啊,母親憂傷地說,你大哥二哥都有兒子,唯你沒有,這是孃的一塊心病,我看,就讓她生了吧。
我也願意讓她生,但誰能保證就是個男孩呢?
我看像個男孩,母親說,我問燕燕:燕燕,你娘肚子裡是個弟弟還是妹妹?燕燕說,弟弟!小兒語,靈驗著呢。再說了,就是再生個女孩,燕燕長大後也有個依靠,一個女孩,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我這麼大年紀了,兩眼一閉,啥都不知道了。我這是替你想呢!
娘啊,我說,部隊有紀律,要是生了二胎,我就要被開除黨籍,撤銷職務,回家種地。我奮鬥了這麼多年才離開莊戶地,為了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