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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徹底暗下。
軍營中用以照亮的迷轂花,散發冷白光芒。
韓烈手捧著一隻木匣,踟躕站在營帳前。
聽見裡面秦瓔的准許,他才掀簾而入。
進去見秦瓔坐在火塘旁,他下意識垂眼看地面。
“怎麼了?”秦瓔看出他的不對勁。
這人大高個,對外人看著穩沉靠譜,但是一旦鬆懈,是一點藏不住心思。
站在門前,那肩膀垮下垂頭喪氣的,像是被主人拋棄又淋了場大雨的狗子。
聽她問,韓烈這才抿著嘴唇走上前來,跪在秦瓔面前。
但依舊迴避著視線。
秦瓔微挑眉,伸出食指,用指尖頂起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
韓烈下巴青色的一層短胡茬,扎得手指癢癢。
她道:“說話。”
韓烈這才低聲道:“雲武郡中,祭祀全部都……被下令毀去了。”
上神的祭臺、無字神位,搜出銷燬。
便是百姓自發自制的祭祀,都全數被禁止。
雲武郡中李主簿,被打了二十板子。
若不是此番救災有功,說不得早因組織祭祀之事被斬首。
郡都尉徐潭受罰,被判徒為烽燧卒。
若非被徵募至郡守府,有治療災民和解肥遺毒的老大夫棄功力保,李主簿和徐潭下場只怕更慘。
恐此處有耳朵窺聽,韓烈和秦瓔的交流全在她帶著的那張羊皮捲上。
韓烈捏著燒出的炭條,一字字寫出。
筆跡潦草倉促,落下最後一字時,捉刀殺人的手一顫,將最後一筆拖出長而扭曲的尾巴。
他無聲跪在秦瓔面前,手指間那隻枝條燒得炭筆捻成了沫。
秦瓔坐在火塘邊的小杌子上,羊皮卷擱在她的膝頭。
大夏的文字和書寫習慣,讓她看得有點難受。
但看清後,完全明白韓烈為何這副被霜打過的模樣。
在旱災之中,他,他們還有秦瓔所做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雖然早已經猜到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但秦瓔還是嘆了口氣。
她坐在小杌子上,韓烈端正跪在她面前,聽她嘆息,韓烈的雙手越發攥緊。
羞愧恥辱還有無力感與自我厭棄,諸般滋味彙整合慚愧。
他頭重得抬不起時,一隻手按在了他的頭頂,輕輕撫摸了一下。
韓烈一震後抬頭,就見秦瓔已摘掉了面紗,迷轂花的冷光從頭頂投下。
“那你呢?”秦瓔問
在韓烈視線又要避開前,秦瓔手下滑,虎口強掐著韓烈下頜逼迫他直視她。
韓烈抿著唇,極輕的唔了一聲。
他把擱在旁邊的木盒子,放在秦瓔膝頭。
秦瓔一開啟,甜香溢位。
盒子襯底的黑緞裡,躺著兩株葉子層層疊疊,綴著硃紅果的植物。
是瑤草。
和獻祭出箱子時的迷你版不同,這兩株瑤草香味霸道,硃紅果也明顯更紅更多,品相更好。
韓烈還跪著,在旁邊的火塘裡尋了一塊炭頭,在羊皮紙上寫道。
他的功勞割讓了絕大半給太守,以保護玉衡軍的袍澤,以保證尚林武二等人的功績不會被抹去。
剩餘功勞,陳中郎將本意讓他正常回雒陽受賞。
驅除旱魃這大功,哪怕只剩一點也夠他晉升為校尉。
但韓烈拒絕了,以軍功向陳中郎將換了瑤草。
韓烈本還想再換取一塊瑾瑜之玉,但此物罕見,一時半會難尋。
還有一尾鰼鰼魚,得回雒陽玉衡軍總營方可拿到。
沒料到他還能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