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不做刻舟人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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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晚絳半夜夢醒,醒來時,窗外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八月十五的月色實在動人。
“又夢魘了?”
衛驍聽到小櫻的稟報後,披衣起身,輕聲踏入霍晚絳屋中。他遞給她一方擦汗擦淚的熱巾,又幫她倒了碗溫水:“若此症實在無法好轉,回長安後找溫大人看一看。”
這是霍晚絳在雲中時的老毛病了,她常於夢魘中大哭大鬧夜半驚醒,起先會驚動睡夢中的姐妹倆,後來她索性讓衛嵐和衛然單獨和乳母同住一屋。
但凡衛驍在大司馬府時,每逢她夢魘,他總是會起夜悉心照顧她,安撫她,等她再度入睡才離開。
霍晚絳穩穩接過衛驍遞來的溫水,分三次小口嚥了下去。
方才她驚醒時,軟枕上早已浸滿她的淚。
原來好夢也會叫人傷心。
屋內並未點燈,她身著單薄中衣,烏髮散了滿背,脆弱迷惘的小臉上滿是水光,唯獨剛飲過水的唇色在月下透抹新粉瀲灩。
她把茶盞遞給衛驍,淺笑道:“沒有,這回是美夢,可惜我未料到竟也會將你們驚醒。”
衛驍接過茶盞,溫聲問詢:“做的何種美夢,不妨不吝分享。”
霍晚絳如實將方才夢中的一切都細細道來。
“我已經快淡忘掉他十年前的模樣了,不想此生竟還能再看清一回。我和他離得好近,就連他的眼睫也根根分明。”
說到最後,她面上漸漸恢復血色,眼底映照著滿輪的月光,水淋淋地亮著。
衛驍開懷輕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今夜城中那對年輕夫婦打動你了吧。”
霍晚絳不置可否。
衛驍替她掖好被子:“阿絳,告訴我,你心中是否已有明瞭的答案。”
若是有,他不介意現在就讓凌央現身於她眼前,給她一個天大的驚喜,亦或是讓凌央徹底離開。
霍晚絳緩緩躺下,半日都沒有給他回答。
遠處漸漸傳來一兩聲雞鳴。
衛驍並不急切,他說過要給她時間,至於那個答案,不急於一時。
他起身準備離開:“你好生休息,我先回屋。”
不料霍晚絳坐直了身,忽開口叫住他:“向禮,我——”
衛驍重新坐了回去:“你說。”
見她愧怯低下頭,聲細如蚊:“我兒時聽祖父講刻舟求劍的典故,總嘲笑那遺劍人痴傻。世人盡知故劍無法再尋回,他卻偏不死心,不管不顧也要於舟上刻下凹痕。可江水注定東流,就算刻下萬次也無用。那時我便想,待我長大,絕不會做最愚蠢的刻舟人。若我現在真做刻舟之事,會被兒時的霍晚絳嘲笑的。”
原來她現如今真正放不下的心結是這個。
世上刻舟之人何其多,她小小年紀時便能悟得如此道理,不愧是霍雲夫婦的女兒,更不愧為霍老將軍心疼得人盡皆知的驕傲女郎。
要她低一次頭,需花費她莫大的勇氣。
可她和凌央之間,分明凌央才是那刻舟人。
衛驍笑道:“倘若你那把寶劍從始至終都未遺失在長河中呢?你在水中看到的不過是劍影,便以為他丟失了。阿絳,人不能一直仰望天上的月亮,脖子會疼的。若是你低一低頭便會發現,劍,從始至終都隨你同行舟上。”
“阿絳,不管你承不承認,可我們相處了整整五年,我看得出你很像你母親。你骨子裡便是個喜愛冒險的女郎,尋常凡物無法入得了你的眼,你要的愛自當也是不同凡響經久不衰。能給你這樣體驗的人,獨凌文玉一人。”
霍晚絳的心思再次被衛驍直言道破。
她釋然笑了幾聲,不禁垂首落淚:“水中所見,不過劍影罷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