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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有傳聞說日軍即將襲擊南市,中國地界的居民發瘋般衝過來,想要躲進中立的租界,在巡捕房的機關槍和裝甲車前他們停住腳步。林培文當即決定,利用這道繩梯,儘可能向那些躲避戰禍的普通市民伸出援手。從這條繩梯悄悄進入租界的難民少說也有幾百個。
小薛剛從皮恩公寓出來。透過特蕾莎的白俄幫會管道,他現已查明那個白俄商人的藏身之處。此人把自家洋行的卡車出租給日本便衣隊,在租界內戕害普通市民。其1359號車牌被人記住。報告到巡捕房,小薛將此情報轉告南京駐上海的特別機構,同時也將此情報轉告給他的老朋友‐‐林培文。兩方面派去的人都沒找到那個白俄,他已早早躲避,只有從俄國人自已的小圈子才能打聽到他的下落。
半年來,特蕾莎一直在養傷。她像是死過一回,覺得內心變得比從前更堅硬。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受過鍛鍊,她那柔軟的婦人心腸早在大連、在星ㄆ浦4水上警察局的日本監獄裡被鍛鍊得像冰柱一樣冷,像鋼塊一樣堅硬。那些往事不僅改造她的性格,甚至改造她的記憶。從那以後,無論是向別人述說,還是夜闌人靜時告訴自己,她的回憶總是像出自虛構,有時候美好得像是幻覺,有時又慘澹得像是一場夢魘。她並不憎恨日本警察,儘管那些傢伙用酷刑折磨她,逼她,要她交代出雨果把錢藏在哪裡。她也不憎恨雨果,那個德國人‐‐她不得不告訴人家時,說他是個金髮的奧地利人。hugo irxayer,這個給予她姓氏的傢伙,她跟他在一起時,他從未告訴她,他是個海盜。在北方中國海域搶劫過往貨輪,絲綢、煤塊,從南滿鐵路的碼頭上岸,賣給日本商人。直到大連的日本警察闖進門,她一直都是個快樂的白俄女人。他們在她的箱子裡找到一支槍,恩菲爾德皇家左輪手槍(很久以後她才獲悉這種武器的標準名稱)。她沒有告訴他們,因為她實在是不知道。直到出獄後,才有人跑來告訴她,紅髮雨果在槍戰中被擊斃,他確實留給她一筆錢,還有一堆珠寶。
小薛的腳步聲在電梯間那頭消失。
半年來,她心中始終藏著一個疑問。她隱約記得,在醫院裡,在她還處於半昏迷狀態時,她問過小薛。
有一筆錢消失不見。一筆鉅款‐‐小薛至今未向她交代清楚。顧福廣的暗殺組織向她購買昂貴的德國軍火。按照事先約定的方案。小薛應該在拿到支票後才啟動交貨程式。與送貨人接頭,方法是燈光訊號。訊號的次數和頻率她只告訴過他一個人。不見到支票絕不發出訊號。
可她仍舊喜歡他的中國肋骨……緊緊貼在她身上,貼在她小腹部仍舊隱隱作痛的傷口上。
窗外,從東北方向再次傳來槍炮聲,這聲音讓她亢奮起來。
1baron harada。
2恆泰雜貨公司。
3sawada。
4hoshigaura。
後記
這故事在其雛形時‐‐也即在其尚處於一個模糊的、霧狀的,只有隱隱約約幾個黑影在背景裡晃動的階段‐‐一個八月的炎熱早晨,一個沒頭沒腦的、連我們自己都尚未察覺其含義的句子躍然紙上(如同從黃浦江東岸穿透江面濃霧照在上海檔案館閱覽室東側靠視窗桌位上的一道光線):起初,引起薩爾禮少校注意的是那個白俄女人。
我們絕無自稱自贊之意,這不過是一句大實話。一九三一年,警務處政治部的薩爾禮少校面對法租界紛繁複雜的局勢,試圖理清頭緒,抓住破解懸案之謎的蛛絲線索。他透過閱讀舊檔案,找到這個白俄女人。將近八十年後,我們坐在檔案室內,(與少校一樣)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