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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退潮時分,船要在臨時錨地停上十二個小時,等下一次漲潮才能繼續航行,進入黃浦江。到時候會有另一位領航員登船。
他掀開床單,跳下床,穿上衣服走到艙外,這才發現離靠岸還早。天際線漸漸露白,寒風直往他的領子裡鑽,他扭頭往餐廳走,他需要喝杯熱茶。
右側船舷。另一個大菜間8。冷小曼也打算悄悄起來,不要驚動枕邊的曹振武。按照計劃,她這會該去電報室,有條緊急電文必須傳送。
曹振武是她的丈夫,此去香港身負機密使命,為某個極其重要的人物安排行程。他如期回上海,是要在租界裡等候那位黨政要人,陪同他繞道香港從新圳回廣州。
曹振武的鼾聲忽高忽低,如同他的脾氣,時而暴躁時而溫順,捉摸不透。冷小曼此刻望著他,滋味複雜。她有些傷感,可不是為他。她也曾試圖從日常生活中尋找理由,她作出努力,想要憎恨他。她把他身上讓她討厭的地方全都想個遍,從中卻得不到什麼決絕的力量。可是,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有意義的是那些更崇高的理由,更耀眼的詞句,難道不對麼?
泊吳淞口候領水十時前上岸碼頭照舊 曹
值班電報員將電文傳送至呼號為h的上海海岸無線電臺,收電人林有恆先生,身份是中國旅行社的接待人員。半小時後,位於四川路b字21號的電報局大樓內,夜班服務生推開玻璃門走到櫃檯前,把電報紙交給已在那等候二個多小時的林先生。
大餐廳艙門緊閉。小薛回到房間,她還在熟睡中。他本來已打定主意,要把她扔在一邊,不理她,不住她的房間,不睡她的床。她那樣嘲笑他。他甚至去訂好一個三等艙位。他怒氣沖沖跑出飯店,步行到碼頭,站在一棵棕櫚樹下,腳底沾著塊跟唾液攪在一起的檳榔渣,望著碼頭旁那些穿著黑色短褂的安南小販,聞到空氣裡那股讓人頭暈的汗臭味……不知為什麼他又回到飯店。
她根本就沒打算來找他,她知道他會自己乖乖回來。他年輕,她比他大上個七八歲,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那人是誰?那個傢伙是誰?他問她。陳先生,她告訴他。在香港,她獨自出門,一整天把他扔在旅館。最初他以為那是些俄國人,那些不得不賣掉最後幾件首飾的白俄。從香港去海防,他在船上看到過這傢伙,這個陳先生。特蕾莎裝得不認識他,他一路和他們同行,一直到河內,在飯店大廳裡,小薛親耳聽到那傢伙喊她‐‐特蕾莎。他下樓,只是來買包煙,誰知剛巧就看到,他看到她走進那人的房間。
一直到半夜她才回房間。他質問她,憤怒地把她推在牆上,掀開她的裙子,扯開那條絲綢襯褲,伸手進去摸她。她甚至都顧不上洗澡。她朝他笑,直到他問她:他是誰?為什麼他從香港一路跟著我們?
她甩開他,嘲笑他,你以為你是誰?他以為自己愛上她。他以為自己是在為她抽菸的方式著迷,她不用菸嘴,不用瑪瑙菸嘴,或是青綠色玉石菸嘴,菸草沾在鮮紅的唇弧上,蓬亂的黑褐色短髮朝她蒼白的面孔投下捉摸不定的陰影。
他坐在床邊,她在酣睡。床頭櫃上是她的手提袋,以前他從未翻看過她的東西。他開啟袋子,圓窗透進灰白曙光,一塊黑乎乎的鐵器,他伸手撥到袋口,那是一支手槍‐‐
袋子被人奪走,屁股上給踹一腳,特蕾莎坐在枕頭上,他跌落地毯。舷窗外灰白色的天空變得橙紅,她坐在逆光裡望著他,赤裸的肩膀鮮艷透明。他覺得鼻子發酸,站起身來,抓過照相機,轉頭朝艙門外走。
江面濃霧散盡,水光閃耀,太陽把白漆甲板照得血紅。他下到底層甲板,往船首走去。纜繩,防雨布,按單數編號排列的救生艇9……人群擁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