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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輸?”
郗符嚥下一口酒,拂開堆委膝前的大袖,漫然道:“清談無常勝,下次再戰便知。我們沒那麼熟,只他堪為我對手罷了。”
嚯,口氣真不小,友人們都知這位爺的脾性,相視一笑。也有人猜測:
“或許謝郎君是為了等他的摯友文良玉,所以才推遲宴集吧?聽說他二人以琴會友,相交莫逆。”
郗符懶得多言,只在聽見摯友二字時,不大樂意地蹙了蹙眉。
比起郎君們這邊揣測紛紛,另一廂的女郎堆裡,也有不少人在談論謝瀾安。
一名身著蜜色緗綾春衫的豔麗女郎,坐在搭好的避塵帳中,身側僕婢成行,執壺奉漿。這女郎神采雀躍,雙手捧心,正對她的閨中友人興致勃勃地傾訴:
“我最喜謝郎的《朱鷺》、《白馬》兩篇,還有去年春日宴他作的《易水歌》你還記得麼,我謄抄了不下二十遍!選取一篇最好的粘於屏頭,日日誦讀。熙如春風化雨,悲似易水秋寒,什麼叫文采斐然,這就是!誒,採菊,快瞧瞧我的眉妝花了沒有……”
此人乃是會稽王之女,安城郡主陳卿容。
在金陵城所有愛慕謝瀾安的貴女中,陳卿容不是唯一一個,卻絕對是最大膽的一個,曾數次堵在烏衣巷,公然向謝瀾安表白愛意。
當然都被謝瀾安婉言拒絕了。
安城郡主卻是天生心大,毫不氣餒。
安城郡主身邊的宮裝女郎是平北侯家女兒,心中何嘗不羨慕陳卿容的這份坦率直白。
假如她也有這般勇氣,敢向那位如冰似玉的謝郎君當面訴一句欽慕,哪怕明知無果,也算了卻自己的一番痴情吧……
說話間日漸高升,除了這些佔據賞景最佳之所的公卿世族,次一等的二三流家族,只能在稍稍偏遠的水陂旁擺宴。
更遠處的林蔭角落,聚集的則都是些連一身錦袍也穿不上的寒門俊彥,或落魄士子。
士庶不通婚,貴賤不同席,這是大玄王朝顛撲不破的規矩。
這些寒人之所以在此能有一席之地,要麼是有秀才或孝廉的功名在身,要不就是祖上出過四品以上的官,只不過家道中落,一代代傳下來,也就不剩什麼底蘊了。
而倘若有誰能在雅宴上得到某位府君的青眼,拜在其門下,便無異於一朝魚躍龍門,再興門楣也非不可能之事。
所以今日這個機會,對這些寒素之士而言萬分重要。
一棵臨水的桃樹下,便有一名高個素衫青年,手持一卷寫有他詩文的竹簡,目不轉睛盯著車道盡頭方向。
青年臉上神態自若,掌心卻微微沁出汗水。
鄰旁幾個出身大戶的婢女,都忍不住頻頻回望這人,竊竊私語。
只因這青年生得神清骨俊,雖著布衣,卻別有一番風骨韻味,就像一隻白鶴混在雞群中,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他。
“清鳶,我沒看錯吧,你也會緊張?”
一隻手大剌剌地拍在他肩膀上,是青年的一個同窗,笑著說:“你的才學不是已被丹陽郡尹賞識了麼,只消改改你這清高的脾性,將來少說也能混上個縣吏。”
姓楚名清鳶的青年聞言,不動聲色地低斂雙睫,忽聽曲水邊有人喊道:“來了!來了!”
楚清鳶心頭重重一跳,猛然抬起頭,不由自主攥住掌心。
“來了嗎?”安城郡主幾乎從避塵帳中跳起來,驚得裙襬翩躚。
她掀開帳簾,果見一輛掛有謝氏徽號的馬車駛來,一雙妙目頓時放出光芒。
郗符頭也不抬,卻放下酒盞,擺開了一局棋,將白子棋盒熟練地推到對面,笑嘖一聲:“架子不小,來得可夠晚的。”
那些長上一輩的門閥家主,麈尾在手,亦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