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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須一天又一天地過下去: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週末;總得在早晨醒來;眺望天空,在公園裡漫步;同休·惠特佈雷德相遇,爾後理查德忽然回家來,捧著那些玫瑰花;這就夠了。之後呢,死亡,多麼不可思議呵!——一切都會了結,而世界上沒有人會懂得,她多愛這一切呀,每時每刻,多麼……
門開啟了。伊麗莎白悄悄地踅進來,她知道母親在憩息。這姑娘靜靜地佇立著。她母親在尋思:也許一百年前,有個蒙古人翻了船,漂流到諾福克海岸上(有如希爾伯裡太太所說的),後來跟達洛衛家的幾位女士交配了吧?因為一般說來,達洛衛家的人大都是藍眼睛、淺色頭髮;伊麗莎白卻相反,頭髮烏黑,蒼白的臉上一雙中國式的眼睛;東方人神秘的風韻;溫柔、體貼、嫻靜。她小時候嬉笑謔浪,現在十七歲了,卻變得異常莊重;克拉麗莎簡直弄不懂怎麼會變的;宛如綠葉遮蔽的一棵風信子,只生出淡淡的萌芽,陽光照不到嘛。
姑娘兀自不動地站著,瞅著母親。門虛掩著,外面是基爾曼小姐;克拉麗莎知道她在那裡,穿著雨衣,竊聽母女倆談些什麼。
可不是,此刻基爾曼小姐立在樓梯平臺上,穿著雨衣,她穿這個是有道理的。首先是便宜,其次,她四十出頭了,穿什麼,戴什麼,畢竟不是為了討人喜歡。況且,她窮,窮得不像樣。要不然,她才不會替達洛衛這號人當差哩,他們是富人,喜歡做出好心的樣子。不過,說句公道話,達洛衛先生是真正的好心。達洛衛太太卻不,她僅僅恩賜而已。她屬於最不值錢的階級——富人,只有一點兒膚淺的文化。他們家堆滿了奢華的東西:圖畫嘍,地毯嘍,而且奴僕成群。基爾曼小姐認為,無論達洛衛家給了她什麼好處,她都是當之無愧的。
她被欺騙了,這樣說毫不誇張,因為一個姑娘肯定有權利享受某種幸福吧?她卻從未享過福,因為那麼窮、那麼笨拙。況且,恰恰她在多爾比小姐的學校裡可能得到幸福時,大戰爆發了,而她從來不肯對德國人的看法言不由衷。多爾比小姐對她的想法不以為然,認為同那些跟自己對德國佬的意見一樣的人相處,要愉快些。結果基爾曼非退學不可。誠然,她家是有德國血統的,在十八世紀的時候,她家的姓氏是基艾爾曼(79);不過,在大戰期間,她的兄弟照樣被德國人打死了。校方開除她,是由於她不願違心地說德國人全是壞蛋——當時她還有德國朋友嘛,並且她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是在德國度過的!以後,她不得不隨遇而安。她畢竟念過些歷史。當她為友誼會工作的時候,遇見了達洛衛先生。他讓她給自己的女兒教歷史(他真是好心腸)。此外,她在夜校之類的學校裡兼些課,等等。爾後,上帝給她啟示了(對於天主,她總是稽首的)。她是在兩年零三個月之前蒙受聖恩的。從此,她再也不妒忌克拉麗莎·達洛衛之流的女人了,現在她只覺得她們可憐呢。
她從心坎裡憐憫而又鄙視那種女人,當下她正站在柔軟的地毯上,瞧著一幅版畫,上面是一個小女孩,還戴著皮手筒哩。到處是這類奢侈的東西,怎能指望世道好起來呢?!克拉麗莎不該躺在沙發上(她女兒說:“媽媽在休息;”)——她應當在工廠裡幹活,或者站櫃檯;達洛衛太太和所有其他的貴婦人,都得工作!
兩年零三個月之前,滿腔憤恨的基爾曼小姐到一所教堂裡去了。她傾聽愛德華·惠特克牧師講道,唱詩班的孩子們詠唱著,她見到了聖光照耀;當她坐在教堂內的時候,無論由於音樂或歌聲(她在晚間獨處時,常玩小提琴來排遣,不過琴聲吱吱嘎嘎,非常刺耳;她沒有樂感,聽覺不靈嘛;)她內心燃燒著的怒火熄隱了,她感動得熱淚盈眶;於是她到肯辛頓區惠特克先生家裡去拜訪。他說:這是上帝的援助,主給你指引道路了。所以現在,每當她怒火或妒火中燒時,當她憎恨達洛衛太太時,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