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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五十三歲了,可還得求他們設法給他一份秘書的職務,或給他找個教孩子拉丁文的代課的工作,去忍受辦公室裡某個小官吏的差遣,僅僅為了一年能掙上五百英鎊;因為,他要是娶了戴西,即便加上撫卹金,他們的收入也不能低於這個數目。惠特佈雷德大概能幫他一把,達洛衛也能辦到,他並不介意請達洛衛幫他忙。達洛衛是正人君子,只是有點狹隘,腦子不怎麼靈活;這些都是事實,但他是徹頭徹尾的正人君子。無論什麼事,他都以同樣刻板的理智去處理,沒有半分想象力,也沒有一絲才氣,卻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優點,這是他一類人所共有的。他應該是個鄉紳——搞政治完全是浪費他的精力。在野外養狗騎馬,最能發揮他的長處。譬如有一回,克拉麗莎的長毛狗掉入陷阱,有半個爪子都撕裂了,克拉麗莎暈了過去,而達洛衛卻把一切都辦得妥妥帖帖——給狗兒紮上繃帶,安上夾板,安慰克拉麗莎,叫她別驚慌失措。敢情這便是她喜歡達洛衛的緣故——她需要的正是這個:“啊,親愛的,別傻了,握住這個——把那個拿來。”一邊又不斷對狗說些什麼,好像它也是人哩。
然而,她怎麼能全盤接受他那一大通關於詩歌的議論呢?她怎麼能聽任他大談特談莎士比亞呢?理查德·達洛衛氣勢洶洶地大放厥辭,說什麼正經人都不應該讀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因為念這些詩就像湊著小孔偷聽(況且他不贊成詩中流露的那種曖昧關係(48)),還說什麼正派人不應當讓妻子去拜訪一個亡婦的姊妹。簡直莫名其妙!唯一的辦法是用杏仁糖塞住他的嘴——他是在晚餐桌上說的這番話。可是,克拉麗莎把他的謬論照單全收,認為他非常誠實,頗有獨到之見。天知道她是否認為,達洛衛是她遇到的最有思想的人吶!
這一點,又成了彼得和薩利之間的一根紐帶。他們常到一個花園裡散步,園子四周有圍牆,栽著玫瑰花和大棵的花椰菜——他還記得薩利摘下一朵玫瑰,止步讚歎月光照耀下捲心菜葉多美(他好多年來從未想過這些往事,奇怪的是,昔日的情景竟然這麼歷歷在目地湧上心頭);此外,薩利又懇求他把克拉麗莎帶走(誠然她是半開玩笑地說),把她從休和達洛衛之流“不折不扣的紳士們”那裡拯救出來,他們只會“扼殺她的靈魂”(那時薩利寫了許多詩歌),只能使她成為一個主婦,滋長她的世俗感。不過,對克拉麗莎也應當公正。無論如何她不會嫁給休,她很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麼。她的情感全部露在表面,而在內心深處,她卻十分機敏——例如,在判斷人的性格上,薩利遠遠不及她,這種能力完全出自一種女性的直覺,她具有女性特有的天賦,不管在何處,她都能創造個人的小天地。她走進一個房間,站在門口,周圍簇擁著一大群人,就像他常看到的那樣,但留在人們記憶中的卻是克拉麗莎。並非是她與眾不同,她一點也不美,沒什麼動人之處,談吐也從不顯得格外機智,儘管如此,她卻令人難忘,令人難忘。
不,不,不!他不再愛她了!不過,今天早上看到她拿著剪刀和綢片準備宴會之後,他無法抑制自己對她的思念;他的心頭不斷浮現她的倩影,彷彿坐在火車裡,總是感到枕木的顛簸;誠然,這不是愛情,只是想念她,也批評她;事隔三十年,一切又重新開始,他試圖剖析她的性格。顯然她很世故,過分熱衷於社交、地位和成功。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些都是真實的,她本人曾向他承認過。(只要你不厭其煩,總是能從她那兒瞭解到真情,她不會撒謊。)她會說,她討厭衣衫不整的女人,討厭思想保守和一事無成的人——大概就像他那種人吧;她認為,人們沒有權利遊手好閒,懶懶散散,無所事事;人必須幹一番事業,出人頭地;在她看來,在她的客廳裡見到的社會名流、公爵夫人和白髮蒼蒼的老伯爵夫人,象徵著某種實際的權勢,而他卻認為這批人毫無價值可言。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