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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成德盯著無當和尚的臉，卻見一臉誠懇，並無一點虛情，當下便也不及多想，尋了一塊石頭站上去，郎聲道：&ldo;諸位鄉親，今虧有無當師傅出手，救了我等。去冬雪下得勤，當今皇上親政，蠲免天下錢糧，是我等鄉人福音，自應辛勞些，好好享了聖恩雨露，卻非為了這水爭得你死我活麼？我範成德不才，蒙天延村父老庇護，也佔了這份天福水佑，有些收益。今在此將這份父老護佑的收益還了大家，不論河東河西，我每戶還大家十斤上好種糧如何，只望諸位不要生出事端來，毀了咱天延村千餘人的好名聲。沒有個想不出的法兒來，既都要上水，為何非得在白天上，晚上年輕人遲睡些時，早起些時，多跑得幾趟路，不全澆了！&rdo;
&ldo;嘖嘖，還是範老東家說得在理，咱咋沒想得呢！&rdo;
&ldo;範老東家，我們聽你的！&rdo;
&ldo;嘻嘻，說得比唱得好聽，你不就是聽清了範老東家給你家十斤種糧，就倒得這般快！真勢利眼！&rdo;
&ldo;你倒不勢利，先前的勁兒哪去了！&rdo;
&ldo;呸，我卻不和你爭，我聽範老東家的。&rdo;
範成德眼見人群先前惡氣平息了，對劉掌櫃道：&ldo;劉掌櫃，你明下趟大營驛，將那存種糧拉了幾車上來，送與大夥，一戶十斤，萬萬不可誤了耕種！&rdo;
劉掌櫃點點頭，眼睛卻瞅那無當和尚，卻見他早已步入山門。
第二天一早，劉掌櫃早早備了車馬，下了大營驛。
送走劉掌櫃，範成德眼見天色尚未透亮，便下了堡門坡，順五道廟街轉了一圈。亂石鋪就的街道上，處處都是新鮮的冒著熱氣的牛羊馬糞，幾戶人家院內的楊枝兒、杏枝兒、柳枝兒紛紛從牆上探出來，竟多了幾分綠意。晨風亦是揉了些暖和味，鳥雀在枝上飛跳著啾啾直叫，聲音自是比冬日裡婉轉流暢。沿下街一條穿越河東的明渠下去，直通柳林。
範成德便呼著那清涼氣爽的晨風，不知不覺竟順渠道進了柳林，連舒幾個懶腰，正要回返，聽得靈巖寺那邊鐘聲疊起，便循那鐘聲走去。
山門外，無緣小和尚正自拿把掃帚清除山階。
&ldo;小師傅，無當師傅起來了麼？&rdo;範成德問道。
無緣順北牆指了指道：&ldo;師傅去那邊嶺間，已有些時候，想是快回來了。範東家，你進去歇歇，且等會兒，我去叫師傅來。&rdo;
範成德怔了怔，望望北牆外大溝間，卻是瞧不見影兒，便笑道：&ldo;我亦無事，且去同你家師傅一塊走走。&rdo;
便折了身，順北牆根下一條踩出的小道兒來，朝那嶺間走去。
靈巖寺東西南三面牆均筆直成線，偏北牆順了山勢走了半道圓弧。範成德走了百十餘步，便轉了偏西向南。站在牆根，望那前方，卻是開開闊闊一片空地，遠遠便見兩箭開外荒坡中間端端坐了一個人影，儼然不動。四圍是一大片墳場，也不知哪朝哪代范家哪條枝上的人選了這麼一處極偏的地方作墳場，年代久了，倒高高低低，聚聚散散擠了一堆，成了墳崗。
範成德儘自放輕了腳步，走進墳場，離那背影尚有數十步遠近，便聽得那影兒輕聲道：&ldo;範老東家麼？&rdo;
範成德道：&ldo;是我，早起了些，便轉了此地。倒好雅靜，無當師傅莫不在此修行麼？&rdo;
無當卻不回頭，道：&ldo;修行於心，心自無物，無謂之有，有謂之無，亦謂之性；自有性心，何謂時也地也。&rdo;
